情況緊急,屬下顧不得許多就吹響了軍哨。”
而后,則是江吟風拉著那兇徒匆匆離去,二人都沒再出手傷人。
趙煜捏了捏眉心,他一直在發低燒,這會兒眼窩處隱隱作痛。
整件事滲透出一股非常違和的不合邏輯。
剛才在鏢局門前,他想不清楚的怪異之處,如今突然清晰了——人心,向來是最大的變數。
江顧帆為何會篤信邱延能受他的恐嚇呢?
還是說,他早就算準了,邱延會認出他,更希望他把自己說出來。
他調虎離山、自暴身份!
為了證明獄中江吟風的清白。
可若真如此……
當初他何必舉報江吟風?豈不是搬起石頭自砸腳面。
唯一的解釋,便是其中還有尚不為人知的初衷。
再回想江游北,他好像真的不太在意兒子的去向、更不在意他是否牽涉在兇案里。
與兒子的安危清白相比,老鏢頭更愿意往這件案子里面扎。
趙煜思慮案件的邏輯,斜倚在內牢大門框上,抱著懷怔怔出神。
突然,一只微涼的手掌搭在他額頭上,驚得他回了神,下意識就要躲開,又被對方另一只手扣在背上。
那人的手,觸感微涼,給趙煜灼熱的額頭降了溫。
手的主人當然是太子殿下,他“嘖”一聲,假嗔道:“一早看你就不對勁,果然發熱了。”
說著,也不等趙煜反應,拉著他就走出牢門,往廂房方向去。
趙煜道:“我沒事。”手腕一抖,想輕巧的從沈澈的掌中脫離開。
可對方好像早就料到他會來這一手,手指巧妙的挪了方寸,正扣在趙煜腕間的脈門上。
趙大人束手。
可這般用強,趙煜瞬間就火了,聲音冷下來:“殿下放開下官。”
沈澈略有踟躕,腳步微頓之后,確實松開了他手腕,可下一刻,他反而滿把一抓,把趙煜整只手都握在掌心里——倒像是牽了手。
“不放,”沈澈道,拉著趙煜繼續往前走,“孤得好好看著你,不能讓我炎華國之柱石先把自己折騰倒了。”
嘿!
冠冕堂皇。
但人嘛,身體不舒服,脾氣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加上案件如同亂麻,趙大人便十分百分的不想和眼前這位糾纏,非常不識好歹的道:“下官不識抬舉,身體自己理會得,不勞殿下掛心。”
萬沒想到,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
太子殿下不僅不生氣,還極為縱容的微微一笑,朗聲道:“孤身為太子,能容有大才之人,你帶傷查案,心里有火氣只管發便是了,孤不會怪你的。只不過,你傷口發了炎,必須換藥,”說著,他湊到趙煜耳邊,“趙大人要是不想讓衙役們看熱鬧,咱倆最好別在這逗悶子。”
耳語一句,趙煜真有點慫了。
他終歸還是懂得進退,太子殿下一來確實為了他好,分明就是自己“給臉不要臉”,二來這人執掌刑部本就是自己的上司,三來……
殿下功夫高的很,若是真打鬧起來,趙煜覺得自己討不得便宜。
冷靜來想,他對沈澈的抵觸,多半源于前世記憶里過不去的坎兒。
衡量一番,趙大人終于服軟道:“下官自己會走,殿下放開吧。”
沈澈非常滿意的笑著放開他。
趙煜往廂房走:“殿下尊貴萬分,總跟下官糾纏什麼,下官會恪盡職守,好好辦案的。
”
倒換來沈澈輕微一聲嘆息:“我是擔心你玩忽職守嗎?上回跟你說的那些話,不是信口胡言,是真的第一眼見你,就覺得……嗯……”他駐足歪著頭,挑揀一番措辭,“就……覺得很熟悉。”
趙煜沒說話,面無表情的繼續走,心里道,難不成前世的過往,他也有點滴記憶?
平心而論,他面對沈澈時,是怕的——他不怕太子殿下這個人,而是畏懼自己不受控制的內心。
一朝被蛇咬卻依舊狗改不了吃屎。
因為趙煜太知道自己的斤兩了。
表面上,他淡泊,好像對什麼都不大在乎,名望、仕途,通通不入眼。
但其實,他很慢熱。
越是如他這樣看似滿不在乎的人,真的用起心來,心意會深沉得像汪洋,稍不留神,就連自己都卷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墜入海底。
就如上輩子,沈澈表現得比他主動從容得多,一直是沈澈追著他、逗著他,但實際上他對沈澈的在乎絕不比對方少。
否則當年宮廷內亂,那人對他背刺一劍,帶著他隱居坊間,二人三載共處,趙煜有無數次機會,報這一劍之仇,可到頭來終歸是下不去手。
當時他就明白,他和沈澈之間夾雜的不是仇恨,而是剪不斷理還亂的世事紛擾、立場對峙。
他們是困在兩個世界的人,卻渴望親密無間,終歸會化作泡影。
那種磨心熬肝的痛他記憶猶新,這輩子,趙煜怕了,不想再來一次。
趙大人任心里七上八下、任沈澈把他指使到椅子上,重新清潔傷口。
他接過那人遞來的一丸藥,心不在焉的扔進嘴里吞下。
沈澈就笑了:“你自剛才就在走神,藥更是接過來就吃,就不怕孤給你吃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趙煜恍恍惚惚,想也沒想便答道:“即便殿下直言是毒藥,要下官吃,下官也得吃,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