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得爪。
領頭人身形一晃,趙煜幾乎沒看清楚。對方就已經閃躲開去,同時一柄短匕首甩脫,向三兩飛去。
三兩在空中身子急翻,還是被削落了兩根羽毛。
它吃了虧,卻也明白對手不好對付,在大雨中盤了個圈,落回趙煜身旁,“嘰咕”了幾聲。
兩人一鳥,一致對外的看向那惡徒。
惡徒見大雨中火光耀動,映照出趙煜二人身后影影綽綽的大隊人馬,越來越近——炎華的城門護軍馬上就要來了。
火光給趙煜和他身邊那人身形描摹上一層金色的柔和光暈。
雨水擊散,光圈也隨之延長開來。
領頭人眼見官軍逼近,分毫不亂,手突然在后腰處劃過,竟然抽出一柄手銃,看都不看,就向馬車連發數槍。
彈丸穿透車窗,打入車廂內。
他不給對手絲毫喘息之機,調轉槍口,又向趙煜和沈澈連扣兩槍。
雨聲噪雜。
在沈澈又聽到兩聲槍響之前,便覺得身邊的趙煜倏然有了動作,猛地撞向他懷里。
槍聲響起的瞬間,他被趙煜撞到在地。
他下意識的護住突然沖進懷里的人,那人也順勢摟住他,就地一滾,片刻未多停頓,松開他翻身而起。
領頭人目光犀利的看著二人,抬眼見官軍已來,冷笑一聲,道:“后會有期。”縱身一躍,躍入官道旁的深草叢中。
大雨成了他最好的援護,趙煜向前追出幾步便停住了,他知道,這種天氣,要圍捕到他,幾乎不可能。
他吹響鷹笛,三兩瞬間騰空而起。
盤桓了數圈,空鳴一聲,也沒有收獲。
當務之急,趙煜不再管他,沖到安一身旁,見那柄重鋼刀直穿在他右側胸口,他身子底下的雨水已經汪出一片猩紅。
衡辛趕到自己東家近前,高喝道:“快!有人重傷,快來!”
趙煜起身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快步向馬車走去,掀開車簾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血氣撲面而來。
衡辛舉著火把跟到近前——寬敞的車廂里三具簡易的棺材和一具尸體并排靜靜的躺著。
尸體正是錢天崖。
剛才那囂張的領頭人一共向車里開了三槍,一槍打在他頭頂,兩槍打在胸口前。
不用看,錢天崖此時半口氣都沒有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只有胸前的血跡還在緩慢的綻放。
趙煜木訥訥的站在大雨中,他也不知道心里是窩火、氣惱還是些別的什麼情緒。
為官近十年,第一次被這般挑釁——那人一早知道錢天崖在車廂里的位置,若想滅口,他早就可以做到。
可他偏偏不要,他一定要讓趙煜看見援軍將至,再眼睜睜的看著他死。
而且這人……他毫不在意同伴的死活。
“東家。”衡辛突然叫他。
趙煜不想應,只覺得胸前好像堆著一堆土,堵得難受。干咳幾下,隨口“嗯”一聲,算是應了。
“東家,你背上流了好多血……”衡辛聲音有點抖。
作者有話要說:
趙煜:氣死寶寶了!
第16章 手諭
負責城門戍守的是武衛軍,本來由大皇子遙領,但大皇子如今薨歿了,武衛軍如今正是小孩兒沒娘的狀態。
將領一聽說刑部尚書火急火燎的拿著太子的腰牌深夜出城,便警醒起來。
果不其然,不大一會兒功夫,不僅三司總捕帶著衙役前來,太子殿下也親自來了,急召武衛軍小隊人馬出城。
那將領一早有準備,只招呼一聲,便有騎軍列隊出發。
再說現場,惡犯逃走,即便趙煜心知雨夜能尋捕到他的希望渺茫,周重也依舊帶人把官道周圍的深草地,像犁地一樣細細翻查了好幾個來回。
預料之中,沒有收獲。
反而趙煜自己,護著沈澈躲開手銃的攻擊,背上被彈丸掠過,劃穿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一直流血。
只不過他心思沒在自己身上。
他擔心安一,為錢天崖痛挽,被惡犯挑釁式的態度鬧得氣頂天靈蓋,回府衙讓人草草包扎過傷口,換下一身濕衣裳,便急忙去了斂房。
錢天崖為何一定要回到自己身邊來?
護送四人回來的勝遇府衙役小隊,一共十二人,如今能清醒著被趙煜問話的只余兩人。但細問之下,他們也只有嘆惋,說錢天崖回來時,一直昏沉,別說表達發生過什麼了,就連清醒都不曾。
眾人只能依稀分辨出他含混的發音是:“送我回去見趙大人。”
趙煜聽了,走到錢天崖身側,他靜靜的躺著。趙煜站在他身側靜默片刻,屋里的衙役、仵作都沒再說話,只有屋外的雨聲稀稀落落的不停歇。
終于,趙煜深吸一口氣,才恭敬的向錢天崖等四名兄弟行了一個端正的官禮,而后,他系上襻膊,從懷里摸出那副黑色的絲質手套戴上,先是捏開錢天崖的嘴——傷重,也不至于說話含混。
一見驚心,慘不忍睹。
他的舌頭被人用利刃切斷,而后又用鐵器烙了,血雖然止住不至于頃刻喪命,但口腔中的烙傷被口水長時間的浸著,已經浮潰不堪。
他生前到底經歷了什麼……
饒是趙煜見過無數殘破的尸身,都覺得一時不忍,合上眼睛,站直腰身,又是深深的一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