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事官讓開半個身位,趙煜便看見,來人是隨他自外阜一同回都城的下屬,名叫安一,跟了他四五年了。
安一面露急色,衣裳已經被雨水打濕了大片,顯然是來得匆忙,只用斗笠遮了頭面,可馬兒跑起來,一只破斗笠,聊勝于無。
他顧不上觀察殿內氣氛,匆忙向三人行禮,而后轉向趙煜。
這安一行事一向穩當妥帖,能讓他這般……
趙煜安慰道:“莫慌,出了何事?”
安一沉靜片刻,道:“您安排留在勝遇輔助新任知府探查案件的兄弟三死一重傷,錢天崖回到勝遇府衙的時候還有一口氣,說一定要把兄弟們的尸身送回都城,到您面前……屬下剛才接到飛鴿傳書,推算時間……他們回都城的隊伍該是快到城郊長亭了,這會兒城門下了鑰……”
趙煜聽到一半,人已經自席位上起身,待到安一說完,他急匆匆的向沈澈和肅王行禮告辭,就要奔入大雨中。
“等一等!”沈澈叫住他。
趙煜回身,便覺眼前光影一晃,一件事物被沈澈拋過來,他隨手接住——是太子的令牌。
隧也沒有多言,只向沈澈道一聲:“多謝殿下。”
就顧不得其他,急匆匆戴上一只斗笠,和安一出了王府,身形沒入大雨中。
趙煜出了王府大門,便交代衡辛去把周重也叫過來,自己則和安一一路往城門口疾馳而去。
馬蹄聲湮沒在雨聲里。
而大雨也讓趙煜剛才喝過酒的頭腦清晰起來。
他日前在勝遇追查一起兇案,就突然接到調令,無奈只得把案件交接給繼任知府,留下四名對案件了解屬下,幫繼任知府梳理線索。
萬沒想到,十余日的功夫,案件驚變到這般慘烈的局面。
作者有話要說:
沈澈:我難不難,昨兒我爹逼我娶媳婦兒,今兒王嫂又要給阿煜張羅……
第15章 雨夜
兩匹快馬,疾馳出城,揚著雨煙向城郊長亭疾馳。
不過四五里路,轉瞬便到了。
趙煜策馬遠眺,果然透過雨幕,見到昏黃的燈火搖曳,看高度,正是懸在馬車上的引路燈,像來自另一個世界渡亡魂歸家的引魂燈。
突然那風雨飄搖的燈籠狂搖了幾下,眼見終于經不住疾風驟雨的摧殘,就要熄滅了。
只一瞬間,趙煜雙腿狠夾馬肚子,馬兒嘶鳴,離弦的箭矢一般,疾沖過去。
安一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被自家大人甩在后面好遠,他大聲叫:“大人!”
趙煜的聲音隔著雨聲傳來,顯得縹緲:“那燈不對勁,只怕有麻煩!”
不是吧……
安一駭然。
他策馬追去,待到離得近了,視線清晰些許,便是大驚。
剛才他們遠遠看到掛在車樓一角的引路燈,忽明忽暗,突然狂搖起來,并非雨大路滑,官道難行,而是馬車正被幾名身穿夜行衣的人圍攻。
竟然有人敢劫掠官軍!
顯然,這事兒誰也沒想到,也顯然,官軍們不是那數名黑衣人的對手,十余人的護送小隊,頃刻間已經死傷大半。
趙煜手到嘴邊又頓住了,他想吹鷹笛,忽而反應過來,今日去王府赴宴,傍晚就把三兩撒出去自娛自樂了,這會兒忽降大雨,也不知它有沒有暗中跟著自己。
但事情緊急,終于還是吹了極為嘹亮悠長的一聲。
預料之中,沒有回應。
只是驚動了圍攏在馬車周圍的黑衣人。
他們片刻的晃神,趙煜已經雙腳脫開馬鐙,在馬背上輕點,向亂戰的眾人直沖而去。
去王府赴宴,兵刃自然也是沒帶的。他腳尖提起官道上不知是誰掉落的腰刀,抄在手里,和著雨水挽起刀花,試試手感。
鋒刃將雨水斬斷,迸散開無數水晶,前一刻場面還飄逸靈動,后一刻,趙煜便如鬼魅一樣,欺身閃到一人身前,直接把那人抹了脖子。
安一看得一愣,他跟了趙煜多年,知道趙煜是會些功夫的,但從沒見他與人動手過,從前覺得他畢竟是個文官,習武不過是強身健體,花架子該是多于實際的。
可今日一見,這般一刀致命的狠,絕對不會出自一個花架子之手。
眼看自家大人出手不留情,安一,也沖入戰陣。
剛剛尚在抵抗的小眾官軍只剩下兩三個囫圇人,見來了幫手,又振奮了心神。
一眾黑衣人該是沖著一息尚存的錢天崖來的。
滅口嗎?
一個連環兇案的兇手為何要做到這般地步?
大雨形成天然的屏障。
深夜的野外本就極黑,雙方彼此看不清面目,只得憑借衣著來區分敵我。
那些黑衣人看出趙煜是幾人里功夫最高的一個,一人呼哨一聲,便有三人同時向他合圍過來,意欲牽制住他。
趙煜的武功招式偏陰柔,并非開闊磅礴那一支的。一半是這輩子現學的,另一半傳自前世不甚清晰的記憶,這輩子年幼時,為他啟蒙的武術教席,起初著實以為撿到了寶。
直跟他爹說,小公子是武狀元的料。
但這“武狀元”的苗子練著練著毛病就暴露了,他不似一張白紙,反而有些根深蒂固的習慣,像是老手的陋習,那教席搖頭嘆氣:原以為是塊璞玉,沒想到,是塊不知為何被雕歪了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