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對小孩子算不得十分喜歡,但這碩寧骨子里有一股尋常小姑娘身上沒有個嘎勁兒,就顯得很可愛了。
見她總是以流氓看姑娘似的表情看自己,終于忍不住逗她道:“你總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小丫頭借機皺著眉頭走上前,伸出小巴掌在趙煜臉頰上呼嚕一把,非常正經的答道:“母妃總是說我黑得像傻小子一樣,我跟大哥、二哥他們比對過,心里很不服氣,今天看見你,終于服氣啦。”
趙煜莞爾,笑道:“哪里有你這麼鬼靈精的傻小子。”
小丫頭得了夸獎,又繼續道:“母妃總是說,父王的眼睛里有天上的星星,我看了好多次,都沒看出來,但今天我見著你,終于看到啦。”
童言無忌,肅王和肅王妃無端被牽扯進來,情話都被曝光了,也只能無奈苦笑。
趙煜順著小丫頭的話問道:“為什麼呀?”
小碩寧扒在趙煜桌子邊上,下巴正好墊在桌上,搖晃著小腦袋看他半晌,笑瞇瞇的道:“眼睛里有星星這種話,是男人女人彼此喜歡,才看得出來的,你這麼好看,我很喜歡你,所以就看見你眼睛里的星星啦。”
眾人都笑出聲來。
趙煜這輩子加上上輩子,頭一次被個還長著乳牙的小丫頭“調戲”了,而且這調戲還是自找的。
作為一個臉皮厚的大人,也不禁耳根染上一層淺淡的紅。
自嘲的笑著搖搖頭。
王妃看出趙煜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了,向他行禮道:“阿鸞從小被我驕縱壞了,不懂得規矩,趙大人莫怪。”
小碩寧聽了第一個反對:“我又沒說大話,母妃你從前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呀。
”
顯然,她覺得自己說得是很好的話,更不明白自己母親為何要向趙煜道歉。
趙煜舉杯微頷首行禮,道:“這份率性難得,郡主天真爛漫,可愛極了。”
王妃也一飲而盡杯中酒,看了自家王爺一眼,又轉向趙煜道:“趙大人年輕有為,可有心儀的姑娘嗎?”
趙煜知道王妃是北遙族人,性子比中原女子直接得多,卻也沒想到她這麼直接,一時被問愣了,雖然確實沒有,但他可不想在自己回答“尚無”之后,又要多費心思去應承王妃保媒拉纖。
只得冠冕賠笑道:“王妃就莫要同小郡主一同打趣下官了。”
王妃見他這模樣,便又做了然之姿,與肅王對視一眼,正要順勢后話。
沈澈突然開口道:“王叔,澈兒其實有一事想請叔叔揣度一二。”
趙煜在這一瞬間,覺得太子殿下說話聲音可太好聽了。
沈澈語調正經極了,肅王便先暫時放棄和王妃關懷趙煜個人問題的八卦心思,問道:“何事?”
話音剛落,殿外一聲驚雷,雨緊接著便落下來了,越下越大。
風過,海棠花瓣被掃落大片,飄搖下來,片刻潤著雨露鋪滿地,只待化作春泥。
燈燭被風吹得飄搖,光輝為落雨打上側影,春雨被暖黃的燭火驅散了微寒,生出一點溫柔的假象來。
肅王轉向兩位王妃,道:“春雨畢竟生寒,時候不早了,趁著雨還不甚大,快回去歇了吧,本王與澈兒和趙大人還有正事要說。”
待到家眷離席,殿內清凈下來,沈澈也不避諱趙煜,直言道:“肅王叔覺得,大皇兄所為 ,父皇到底知道多少?”
肅王目光先是掃向趙煜,見他非常識相的作勢要起身告辭,抬手示意他坐下,向沈澈道:“應該比咱們以為的多,但本王想……皇兄他也是沒有證據的。”
趙煜只聽了兩句,便聽明白了,大皇子死于青樓中,兇手確實是戚遙無疑,但隨著他殞命,似乎有什麼尚未查清的事情斷了線索。
“其實孤……一直想問肅王叔,戚遙背后會不會還有什麼人?”
明明看不見沈澈的雙眼,但肅王莫名覺得自己被沈澈鄭重的注視著,這個不過剛剛二十歲的年輕人身上散發出凝重的氣場,莫名有一股壓迫感。
肅王道:“本王的人沒有查出他還有何不妥。起初本王收他進王府,不過是因為應承你皇兄的人情……”
說到這里,肅王自行止了話茬,眉頭微蹙起來。
若是往陰謀論的方向去想,會不會當年大皇子來求他收戚遙做幕僚,便沒有面上那麼簡單?
肅王不知道。
這個想法,僅止于猜測,絲毫端倪都沒有。
戚遙留在王府的物件,他已經派人詳查過,可無非都是些書典,再無其他。
可也正是這“再無其他”,讓肅王覺得事情或許真的沒有看上去這樣簡單。
因為戚遙,太干凈了。
屋里三個男人,兩個各有所思,剩下一個,尚不明因果,無論再如何精明也無用武之地。
一時間屋里安靜得像沒活人喘氣,只能聽見殿外的雨聲越發急躁起來。
終于,安靜還是被打破了。
王府門口傳事的官兒踩著雨,快步趕來。
他把傘戳在殿門口,撣落身上的潮氣,見殿上幾位主兒入定一般的不說話,也略一遲疑,卻還是道:“王爺,趙大人府上來人了。
”
說是府上,其實就是內衙。
趙煜回都城就任匆忙,并沒有府苑,是以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刑部內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