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在一旁靜候片刻,還是試探著喊了一聲:“大人?”
趙煜這才道:“周大人若是想扶某人上位,會在這風口浪尖的當口,對他夸贊,讓他成為眾矢之的嗎?”
周重一怔,隨即明白了趙煜口中的“某人”指得其實是肅王。
如今,二人都知道,高唯并不是真兇,無論他出于何種目的,無疑是把矛頭再次指向太子,同時又順便,推崇了肅王。
但是……高唯若是真心擁護肅王,覺得他賢德大能,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該半個字都不提他的名字。
廣積糧,晚稱王,悶聲發大財,這種道理不難懂。
大皇子死了,太子若是又倒臺,炎華的江山早晚落于肅王囊中。
可今兒堂上,高唯其實是為肅王無形的招黑——且不論肅王是否真的毫不知情,單說他能夠蠱惑人心,讓朝臣嫁禍太子,皇上便不會念他的好。
這一點,趙煜不提,周重還真沒想到。
他正想著,只聽趙煜嘆息一聲,少年老成的模樣,道:“但這些都不是直接證據,更何況,所有案件都有一個永恒的難點——咱們沒辦法要求兇手永遠保持理智,也沒辦法要求他們的智力水平在同一個標準上。”
換言之,高太醫若是個沒腦子的擁護者,這點疑點,還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了。
周重沉吟半晌,突然覺得看不透這年輕人,他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敏銳與客觀,只得感嘆,官宦世家,自小耳濡目染,確實不同。
屋里一片靜默,二人都在回想剛才的細節。
終于周重開口問道:“大人,依現在的狀況,即便高太醫指認太子,也無法給太子殿下定罪,陛下限期結案,既然高太醫投案,大人……是否考慮過……”
話未說完,趙煜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飛過來。
趙煜這兩日一直溫和得不像衙門口的官員,此時驟然變了顏色,周重頓時止住話茬,心跳都頓了一頓。
那目光的壓迫感,不似出自一個年輕人的眼眸。
趙煜音調輕飄飄的,聽不出喜怒:“周大人的意思,囫圇結案,是讓真兇,逍遙法外,污點就沁在太子殿下身上了?”
周重忙從椅子上起身跪下,正待認錯,只聽門口一人聲音清朗柔和,道:“趙大人,孤可以進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沈澈:我阿煜舍不得我明珠蒙塵,好開心。
趙煜:殿下想多了,下官眼里容不得任何冤假錯案。
第7章 線索
沈澈問過話,也不等屋里應答,便推門進來了。
趙煜又一次欺負太子眼盲,沒做聲,做了個手勢,讓周重起身,二人才同時向太子見禮。
沈澈春風和善,看上去心情不錯:“二位深夜還在為孤的清譽與公道正義操勞,太辛苦了。”
周重臉上掛不住,他剛才全沒察覺到太子是何時到了門外,但看來,自己和趙煜的對話,他聽去了不少。
趙煜擺出一副公式化的神色,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下官職責所在,不該言辛苦。”
沈澈笑了笑,道:“周大人可否回避,孤有些與案情相關的事情,要與趙大人交代。”
周重巴不得如此,他一見太子那張眼蒙黑紗的臉,便覺得這人面目和善中正,其實是個眼盲心不盲的精明人,不止心不盲,更可能他能窺見的東西,要比大多亮著一雙招子卻豬油蒙心的人通透不知多少倍。
自己剛才一番話,試探趙煜是否要草草結案了事,實在上不得臺面,只在趙煜面前說便罷了,若是太子殿下也全聽見了,三司總捕威嚴剛正的形象,今兒個,就算夭折了。
周重立刻馬上就想就坡下驢,行禮便要退出去,誰知趙煜卻道:“既然與案情相關,便不該由下官與殿下私下言說,勞煩周大人,做個旁證。”
周重臉上沒動聲色,心里一萬個不樂意,心道怎麼感覺趙大人什麼都好,跟誰都挺隨和,唯獨一遇上太子殿下,就總莫名其妙的別著勁兒,要麼是借故不理人家,要麼就公事公辦得極為疏遠,這倆人……逗什麼悶子?
印象里他二人不曾見過面的。
但為什麼趙大人……對太子殿下,該怎麼形容呢?
怵?
對。
他就是怵他。
一邊兒是太子,一邊兒是自己半個老大,周重被夾在中間不上不下的。
沈澈笑笑,道:“趙大人思慮周全,是好事,只不過,事關皇室形象,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吧。”
說著,向周重比了個請的手勢。
意見相左,還較上勁了。
周重片刻也不想在屋里留,權衡之下,當然是賣老大,聽太子殿下的。端正行過禮,道:“藥鋪老板在臨縣的兄弟尚未請來,下官還需前去敦促,便告退了。”
說罷,也不管趙煜擰著眉毛瞪他。
把從新任上司身上新學來的好本事,運用得爐火純青——看見了也只當沒看見。
掉頭就出了書房門,非常體貼的把房門帶上了。
隨著門被帶上,發出一聲輕響,趙煜非常沒形象的撇嘴,還沖門口齜了齜牙。
目光轉向沈澈,就見他正似笑非笑的對著自己。
恍如能看見似的。
趙煜道:“太子殿下請便吧,有何事要告知下官,下官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