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郊雪攥緊拳頭,支支吾吾。
陸喻抿唇,樹影交匯燈火斑駁在他肩頭,他雙手插在口袋里,低下頭,臉上是什麼表情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了。
他只聽到自己壓抑了又壓抑的聲音,對孟郊雪說:“你想吃什麼?”
孟郊雪臉上一喜,應該是高興的,卻又緊繃著臉,姿態擺高,“有什麼嗎?”
陸喻的視線從他臉上瞥過,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孟郊雪緊跟而上,奔至陸喻身側,邊走邊說:“我腸胃不好,少油少辣,這外面的餐廳就別去了,得在家里吃,要吃家常菜。”
“你煩不煩?”
孟郊雪一本正經無辜道:“不煩啊。”
孟郊雪跟著陸喻回家,小區有些年紀了,陸喻推開樓洞的鐵門,不怎麼靈敏的感應燈忽閃忽閃。孟郊雪仰頭看了眼,腳步微頓。
陸喻走在前面,回頭看他,“愣著做什麼?”
孟郊雪回神,兩個臺階合一步跨上,一下子貼到了陸喻背后。
陸喻心里一抖,孟郊雪貼得太緊了,他的后背幾乎是靠在了孟郊雪的胸膛,肩膀上落下沉沉的重量,他不敢去猜那磕在自己肩上的是什麼,只覺得耳邊很熱,心里很熱,心煩意亂。
“我這不是來了嗎。”孟郊雪湊到他耳邊,丟下一句,接著三兩步從他身邊掠過,像是在比輸贏,走得很快。
陸喻仰頭,因為聲響,樓道里一節節燈光亮起,孟郊雪往光源里跑,背后好像長了翅膀。
他長吁一口氣,喊道:“孟郊雪,你……跑過頭了。”
“哦。”
孟郊雪停下,利落轉身,乖乖走向他。
陸喻站在門前,開門進屋,孟郊雪走在他身后。門口就留了一雙拖鞋,陸喻換了鞋,扭頭對他說:“你別脫鞋了。
”
“不行。”孟郊雪脫了鞋,襪子踩在木地板上,“不能把你房子弄臟了。”
陸喻隨他便,指著沙發讓他坐,“我這只有面,吃嗎?”
“什麼面?粗面細面?不會是泡面吧?我不吃這種的。”
陸喻說:“烏冬面。”
孟郊雪皺著的眉舒展,“這可以。”
陸喻給他做了咖喱烏冬面,孟郊雪應該是真餓了,陸喻問他好不好吃,他就只點頭。
陸喻撐著下巴看他,扯了張紙給他。孟郊雪抬起頭,陸喻的手已經放在了他的嘴角。
雪白的紙巾擦過嘴邊,細瘦的手腕被輕輕扣住,他們對視。同樣的動作重復過一次,在車內的時候,他的手被孟郊雪扯開,狠狠丟下。
陸喻眼皮顫抖,快速把手縮回,站了起來,“你慢慢吃,我去廚房收拾。”
孟郊雪端坐著,捧起碗,朝他笑道:“很好吃。”
陸喻盯著他的笑,覺得自己快要失控了。
他真的就是只狗,主人摸摸他,對他笑一笑,他就很開心。但他不想做狗了,他想當個人。
孟郊雪吃完面就走了,陸喻有些恍惚,有種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的感覺。好像真的只是餓了,湊巧碰見了他,進屋吃些東西而已。
第二天,他收到了一條陌生信息,很簡短的幾個字,“我回去了。”
陸喻盯著這四個字外加一個句號看了很久,而后長按屏幕截圖保存。
第33章 不回頭
之后孟郊雪常常會來,出差路過這個城市,來到陸喻這里,磨幾句,就又蹭到了一頓飯。
矯情的人永遠矯情,到別人家蹭吃蹭喝,也要吃好吃飽。
陸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為什麼還要撞南墻,人撞過一次沒死成已經是萬幸,他卻還想著撞第二次第三次。
他給孟郊雪做飯,平日的隨口吃一點,就逐漸變成了兩副碗筷,三菜一湯。
孟郊雪要少油少鹽,但味道又不能差,什麼都要考究,可他卻不覺得麻煩。他以前想過和孟郊雪和平共處的時候,但那都只是想想,等到真的坐在一起,簡簡單單吃飯,看著孟郊雪夸他做得不錯,他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好像美夢成真,好像煙花都能成為標本被人永永遠遠觀賞一般。
天漸漸變冷,陸喻把家里的被子拿出來曬了,初冬的陽光灑在被子上,手放在柔軟的被單上,掌心被燙得暖呼呼。
孟郊雪有一段時間沒來,陸喻時不時會想到他,可卻不會主動找他。他對自己說,孟郊雪對于自己就像是一陣秋風,風吹過就過去了,抓不住的。
一月底,因為快要考試,一大堆東西要復習,時間變得更加不夠用。陸喻現在每天幾乎都是兩點一線,學校和家里來回轉,餓了就隨便吃兩口面包,體重嗖嗖嗖往下降,瘦了不少。
快十一點,他才從學校圖書館出來,穿著一件到膝蓋的黑色羽絨服,兩只手插在口袋里,戴著耳機,耳機里是課件的內容,低著頭一邊聽一邊走著。
公交車下來,回小區還有一段路,走幾節臺階,路燈的影子明明暗暗。
小區的樓棟到了冬天看著似乎更加陳舊,夜里頭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道什麼時候修好的感應燈聽到腳步聲霎時亮起。光線刺眼,陸喻微微蹙眉,睫毛垂在下眼瞼,他稍稍仰頭,目光滯在了一處。
大概有三個多月沒見過孟郊雪了。
孟郊雪好像也瘦了點,那麼冷的天,他依舊是一套量身定制的西服打扮,頭發抓了個造型,臉干干凈凈的,漂亮的樣子看著不像而立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