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開燈，這……太暗了。”

“你怕黑嗎？”陸喻頓了頓，“我記得……你說過你怕黑。”

孟郊雪：“………”

孟郊雪怕的東西多了去，但人總不能一輩子膽怯，他都是三十了，早不是十八歲時那個哭包樣了。

他笑了笑，“我不怕黑，早克服了。”

燈在稍微里面一些的位置，孟郊雪往前幾步去開燈，橘色的燈光剔透明亮。他回頭往后看，陸喻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傻乎乎的，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小怪物的兇神惡煞。

很奇怪，孟郊雪突然不明白自己之前為什麼要厭煩他。這只不過是個比他小了十歲的小孩，他應該去像陸昭一樣照顧他，而不是像敵人似的去對待。

“不過來嗎？”孟郊雪問他。

陸喻挪步，好像踩螞蟻。他走到孟郊雪跟前，輕聲問：“你為什麼回來了？”

“放心不下。”孟郊雪說：“不想把你一個人丟下來。”

陸喻愣住，呆鈍地看著他。

心慌意亂，整顆心都在不停跳動，他不知道自己能期待什麼，可以期待什麼，又或者還是一如既往，全都是失望。

可人總是不信邪，受過傷，傷口還沒好，又會主動往裹了蜜的刀尖上撞。

他就是如此，一次又一次，他懷揣著那點不可說的期盼，問：“為什麼？”

“因為……你是陸昭的弟弟。”

陸喻掀開的睫毛緩緩落定，意料之中的回答，失望也是。

他嗤笑，是自嘲。

他說：“你回去吧，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我能顧好自己，不用擔心。”

“陸喻？”

“別叫我的名字。”陸喻肩膀隱隱顫抖，他忍著哭腔說：“我不讓他叫我陸昭，他也不知道我是陸喻，他總叫我陸陸。”

孟郊雪明白過來，舔了一下嘴唇，話在嘴里翻來覆去咀嚼，到最后，還是那在這世上最管用的三個字，“對不起。

”

陸喻不言不語，孟郊雪壓下嘆氣，“那我就走了。”

他轉身，每次離開，都看著毫不留戀，利落果斷。

陸喻眼巴巴看著他的背影，在他到門口時，腦子發熱，突然喊道：“如果，我不是陸昭的弟弟，你……”

孟郊雪的手扶著門，扭頭打斷他的話，語氣溫和，內容卻還是那麼殘忍。他說：“你不是陸昭的弟弟，我們壓根不會認識。”

陸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這個時候，眼淚已經沒了，反倒是笑了出來，“也是，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門開門合，“咔嚓”一聲落鎖，房子里一片寂靜。

孟郊雪離開了。

玄關的燈垂直落在地板上，門口的拖鞋散亂，小窗前紗簾飄動，一縷縷夜風往里鉆。

夏天的最后一點余熱，在陸喻的心熄滅的時候，一起消失在了這個夜晚。

陸喻的世界重新安靜了下來，像個墳堆一樣安靜。

他想，應該要回學校了。

第30章 凡人生活

學校開學，陸喻回到空置了一段時間的出租屋里。

房子很久沒住人，進去時能嗅到一股許久未通風的氣味。他把包放在桌上，先去開窗，今天不算熱，一縷縷風吹進來，很舒服。

陸喻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茶幾旁堆著幾本專業書，陸喻把書撿起來，放在桌上。

快傍晚時，陸喻叫的外賣來了。

他吃了點面，那家面館是新開的，味道是他以前沒吃過的，面和湯一起送過來，到的時候都坨了，不怎麼好吃。他隨便吃了幾口，而后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在晚夏的暮色里，靠在沙發上，放空看著玻璃窗外的落日。

陸昭給他發來視訊，陸喻把面往外推了推，手機靠在上面，還剩一口啤酒，直接喝完丟進垃圾桶。他點開手機，陸昭那張價值千萬的臉湊在鏡頭前，陸喻懶洋洋地看著他哥。

“去學校報道了嗎？”

陸喻搖搖頭，“沒呢，是明天。”

“臉怎麼那麼紅？不舒服嗎？”

“可能是有些熱，沒有不舒服。”陸喻抱著膝，后背壓在沙發里，下巴支在膝蓋上，昏昏沉沉快要睡著的樣子。

陸昭盯著屏幕，下意識把聲音放輕，“喝酒了嗎？

陸喻歪了歪腦袋，不想說謊，乖乖道：“喝了。”

“喝了多少？”

“一瓶吧，沒多少。”

陸喻閉了閉眼，打了個哈切，“有些累，剛才都在打掃。”

陸昭“嗯”了一聲，看著陸喻往后靠了靠，陷在沙發里，視訊還連著，他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白色的墻壁上倒影著淺橘色的光，陸喻靠在杏色的沙發里，皮膚都紅了，蜷縮著，好像小時候。

陸昭盯看著手機，就這樣看著，房間里的光逐漸暗淡，屏幕里的陸喻換了幾個姿勢，一直到手機沒電了，視訊斷開。陸昭如夢初醒，用手捂住臉。

陸喻醒過來時，已經晚上了，窗敞開著，夜風比較涼，他打了個哆嗦，從沙發上下來，光著腳去關窗。靠著面盒的手機沒電了，陸喻拿去充電，自己則把吃剩下的空盒給裝起來，拎著袋子去樓下丟垃圾。

自從垃圾分類后，他住的小區就弄了一個固定的垃圾房，陸喻走了一段路，丟完垃圾又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里買了幾罐啤酒。沒要塑料袋，就捧在懷里，慢吞吞往回走。

快到樓下，門洞里的燈閃爍著白光。

這樓棟的燈是壞的，壞了很久，報修了也沒見人來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