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等了幾分鐘,護士過來給陸喻輸液,孟郊雪這回直接轉身,連看都不敢看。
冰涼的液體從針頭滑入血管里,手背有些麻,陸喻微微蹙眉。
“疼嗎?”
陸喻愣了愣,仰起頭,就看到孟郊雪望著自己。他嘴唇微動,想說不疼,可不知為什麼,話到嘴邊,那兩個字卻變成了“疼的。”
“那要怎麼辦?疼得厲害嗎?我最怕掛點滴了。”
陸喻說:“我也不知道。”
的確是不知道的,以前疼他都是忍著的,還沒有人問過他,疼了該怎麼辦?
陸喻旁邊的位置里沒人,孟郊雪在他身邊坐下,兩個人很少有這麼心平氣和坐在一起的時候。
大部分都是你傷害我,我傷害他,他來傷害你,是一個誰都不知道的死循環。
陸喻偷偷去看孟郊雪的側臉,就用余光瞥了兩眼,便被孟郊雪抓包。
他手肘靠在扶手上,支著下巴歪頭打量陸喻,慢吞吞問:“你真喜歡我?”
陸喻點頭。孟郊雪微挑眉,他又想到了陸喻被他壓在身下的樣子,他記得陸喻的身體很白。孟郊雪心里浮現出一股異樣,他不禁抿了抿嘴,換了個姿勢,問:“喜歡我什麼?”
“為什麼問我這些?”
“就是好奇。”
“好奇?”陸喻往后靠,酸軟的脊椎塌下來,身體陷在椅子里,他說:“那如果我告訴了你我喜歡你的原因,你也會喜歡我嗎?”
孟郊雪愣住,幾秒后,他說:“不會。”
“那就不需要告訴你,我為什麼會喜歡你了。”陸喻說完這些就閉上眼,不想再說話了。
孟郊雪詫異,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他問:“你這是喜歡我?我可一點都沒感覺到。
”
陸喻閉著眼,呼吸平穩,好像睡著。就在孟郊雪以為他不會回答了,陸喻說:“我很努力在克制了,不想把愛意放在現在的你身上,因為你根本就不會在意的。”
“誰會在意?等我失憶了,再騙我?”孟郊雪隨口一說,陸喻眼皮抖動,這一次是真的不會回答他了。
兩瓶點滴掛了一個下午,孟郊雪倒是做到善始善終,一直都陪在陸喻身邊。
陸喻迷迷糊糊睡著了,快掛完的時候,他被吵醒,揉著眼睛睜開,陸喻看到一大堆人圍過來,黑乎乎一片,他蹙眉,身體就被摟住。
一團溫熱在他耳邊,他聽到了陸昭的聲音,急促的焦躁的不安的,“小喻,我聽孟郊雪說你生病了,對不起,哥哥實在是有事情,來晚了。”
陸昭抱著陸喻,用了很大的力氣,陸喻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掙扎了兩下,沒有掙開,只好小聲說:“哥,你壓到我的手了。”
陸昭頓了頓,似乎是反應過來了,他緩緩松開手,一寸寸直起身,后退幾步,站在原地。
陸喻縮在椅子里,臉上是困倦,抬起頭朝陸昭說:“我沒事的,掛了水,感覺好多了。”
陸昭握緊拳頭,呼吸是克制,心跳是克制,渾身上下流淌的血液也是克制,他說:“那就好。”
孟郊雪站在一旁,雙手插在口袋里,他看向快要滴完的水,舌尖抵著后槽牙,一聲不吭轉身。
護士很快就來,細長的針被拔掉,陸喻拿著棉球按著手背,見陸昭還是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便道:“哥,我真沒事。”
陸昭搖了搖頭,“我沒照顧好你。”他這麼說,卻沒上前。
孟郊雪從后走來,不遠不近站著,是冷眼旁觀的樣子。
他以為陸昭還會和陸喻說些什麼,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孟郊雪……”
孟郊雪掀開眼皮,側耳,聽陸昭說:“我還有些事,麻煩……麻煩你替我送小喻回家。”
第28章 被喜歡這件事
孟郊雪有那麼點能理解陸昭。
可就是因為理解,所以他才覺得厭煩。
陸昭不能在醫院里逗留太久,知道他在這里,已經有很多人拿著手機堵在輸液室門外拍攝,幾個助理和保安圍在外面,讓那些興奮激動的人群不要過來。
陸昭看著孟郊雪,孟郊雪面無表情,單手插在褲子口袋里,走到陸喻跟前,朝他遞去手。
輕飄飄的四個字,“走吧,弟弟。”
不該去碰,但喜歡的人向自己伸來的手,怎麼能拒絕。
陸喻盯著他的手掌,在交錯的掌紋上停頓數秒,最后輕輕握住。
“外面降溫了,把衣服穿上。”陸昭叫住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陸喻身上。
孟郊雪拉了陸喻一把,陸喻踉蹌,他扯掉陸昭那件外套,丟在椅子上,“你給了他,你穿什麼?”
四處都是灼灼目光,陸喻從來沒有被那麼多人聚焦過,又因為孟郊雪的話,臉上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耳根都在發紅發燙,無地自容的感覺。
便在這時,腦袋上一沉,淡淡的煙草味包裹住他,眼前昏黑一片,灼人的視線消失,手腕一緊,他被帶著往前走。孟郊雪的聲音盤旋在他正上方,透過嘈雜的人聲,穿透進他的心里,很近很近,“跟緊我。”
陸喻踉踉蹌蹌亦步亦趨,他不知道走到哪里,不知道前面有什麼,雙腿發軟,被攥著的手腕發燙。陸喻抓住孟郊雪的那件外套,小心翼翼拉開一個邊緣,仰起頭,透過搖搖晃晃的縫隙,明亮的光線墜進眼里,看著孟郊雪被光照亮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