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郊雪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小鬼露出這樣子的神情,心里不耐消減一大半,不禁露出笑,調侃道:“怎麼不走?嚇傻了?”
為什麼……要回來。
陸喻覺得我自己宛如垂死掙扎的海鷗,他會徹底掉進這深不見底的泥潭的。
手腕被緊攥,他被摟到了孟郊雪懷中,就像是護著哥哥一樣,孟郊雪抱著他,替他擋住那些目光,緊緊攬著他。
他們擠過推擠而來的人,陸喻低著頭,惶惶然行走,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他比孟郊雪矮了一頭,后背貼著孟郊雪的胸膛,縮著肩膀,鼻尖彌漫著的全都是孟郊雪的味道。
陸喻想,孟郊雪有什麼錯呢?他還會回來找自己,他并不是壞人,他只是不喜歡罷了。
不喜歡沒有錯,錯的是擅自喜歡上的人。
“嘭”
短暫的出神,一聲巨響在耳邊響起。
他陡然回神,一眼看去,那些記者宛如魚群散去,往兩側退開,空下的地上是一臺剛才還在前線的機器設備。攝像機鏡頭摔碎,透明的玻璃片上留下斑駁血跡。
陸喻睫毛顫抖,快速抬眼,看到了孟郊雪額角蜿蜒下的一片猩紅。
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撞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受的傷。
第15章 我想住這
“孟郊雪……你……流血了。”
陸喻呆滯地看著他,伸手去碰,手腕被拽住。孟郊雪單手扣在他的后腦勺,把他的頭壓下去。他的臉撞進孟郊雪的懷中,圓形的紐扣刮過他的臉頰,有些微涼和疼痛。
“我沒事,先走再說。”
孟郊雪幾乎是把他整個抱了起來,隔著那一層單薄的衣服,陸喻感覺到掐在自己肋骨上的手臂,像是一片野火在燃燒。
他被帶回了車內,身體被輕輕放下,車門拉上,一時之間,所有的洪水猛獸都消失了。
車內很安靜,陸喻手腳微微發麻,他失神著,突然臉上一熱,孟郊雪用手碰了碰他的側臉,“怎麼刮破了?”
陸喻一呆,那一剎那,幾乎是倉皇無措的。
孟郊雪離他太近了,他來不及掩飾,只能呆若木雞看著孟郊雪。
“怎麼了?”陸昭攬過陸喻的肩膀。
陸喻的視線從孟郊雪身上扯開,他得以喘息,緩緩低下頭,晃了晃腦袋,“我沒事,剛才不小心刮到的。”又頓了頓,聲音變輕,故意裝作不在意,他說:“孟郊雪的頭流血了。”
陸昭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一緊,看向孟郊雪,“你沒事吧?”
孟郊雪晃了晃腦袋,他問陸昭的經紀人要來了一抽紙巾,扯了兩張按在腦袋上,語氣發酸,“現在才想到我啊。”
“真受傷了?嚴重嗎?先去醫院看看吧。”
陸昭這麼問,孟郊雪似乎開心了些,沒那麼陰陽怪氣了,他說:“這兒不就有個學醫的嗎?”
陸喻的手放在大腿上,手指一點點蜷緊。
沒去醫院,也沒回家,陸昭住的地方也都被媒體記者圍得水泄不通,現在根本回不去,車子停在一處陌生小區外,是孟郊雪住的地方。
孟郊雪住的是公寓頂樓,一層層電梯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傷的緣故,他覺得有些暈。
陸喻沒辦法不去注意他,視線一點點偏移過去,最后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拉開他的手,“別這樣按著傷口。”他低聲說著,踮起腳,捏住他的手,輕輕移了一下。
孟郊雪垂眸,目光變得溫馴沒有攻擊力,他就這樣看著陸喻,眨了兩下眼,說了句謝謝。
電梯到了,陸昭先出去。陸喻看到他直接走到了門口,手指按著指紋鎖,指腹輕輕擦過,門就開了。
“歡迎回家。”電子鎖發出一聲失真的冷冰冰的問候,陸喻一愣,下意識抬頭。
孟郊雪從他身后走進去,走到門口,頓了頓,扭頭看著他,臉色因為受傷而過分蒼白,衣領上暈開了幾滴落下的鮮紅,特別刺目,對陸喻說:“快進來。”
踏進房門,他猶豫著怎麼進去,就聽孟郊雪說:“不用換鞋。”
孟郊雪朝里走,客廳墻壁是淺灰色,黑色的真皮沙發上放了一條米白色的毯子,靠墻的壁櫥里都是酒。陸昭讓孟郊雪在沙發上坐好,而后自己去拿了醫藥箱。
陸喻看著他哥熟門熟路往小房間里去,心里悶悶的,好像梅雨季里要下不下的雨。
“小喻,這里都是藥,你看看有什麼能給他用上的。”
陸昭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出神,陸喻茫茫然抬起頭,遲鈍道:“好,我……我看看。”
陸喻抓著藥箱,一步步往孟郊雪走去。
孟郊雪靠在沙發里,黑與白是醒目的顏色。陸昭在他身邊坐下,孟郊雪的睫毛微動,原本閉上的眼睜開,燈光下棕色的瞳孔里映著陸喻略顯僵硬的表情。
孟郊雪把手拿下來,他仰起頭,對陸昭笑:“就流了點血,沒多嚴重。”
“還是讓小喻看看,他多少學了點。”
陸喻低下頭,把藥盒蓋子打開,從里面把紗布和外傷藥拿出來。
沾了藥水的棉簽小心翼翼擦過孟郊雪的額角,蜿蜒的血跡被拭去,留下的是一小個淺淺的豁口。他抬起頭,屏住呼吸,努力地把注意力都放在孟郊雪的傷口上。
可沒辦法,就算在面對陸昭時,他都沒這麼忐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