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喻縮了縮脖子,小聲說:“哥,我又不是小孩了。”
陸昭笑了,沒理他這句話,還從自己的包里拿了瓶面霜,挖了一坨給他抹上。陸喻第一次用這個,掙扎著往后退。陸昭抓著他的手,讓他別動,“你看你臉多干?”
“你不是說來不及了嗎?別給我涂這個了?多奇怪啊。”
“這有什麼奇怪的,男孩子也要注意皮膚保養啊。”
陸喻一臉無奈,他站定不動,閉著眼,任由他哥在自己的臉上涂涂抹抹。
好在這時,門鈴響了。
響了一下又響了一下,不間斷的,典型的孟郊雪式按門鈴。
陸喻微微側頭,小聲說:“哥,他在門外。”
陸昭把面霜塞到陸喻手里,“你自己涂勻。”
陸喻趁著陸昭轉身,默默把面霜丟回了陸昭的包里。
陸昭拉開門,孟郊雪不悅道:“怎麼那麼慢?”
“小喻洗了個澡,你進來等等吧。”
“真麻煩。”孟郊雪把行李放在門口,后腳把門踢上,往里走。
陸喻站在衛生間里,聽到孟郊雪的話,明亮的燈光照射在他的臉上,沒有抹勻的白色面霜斑駁在他的臉上。他面無表情看著自己,覺得像個沒辦法逗人笑的小丑。
二十分鐘車程,去機場的路上,陸喻主動要求坐在副駕駛。車沿著海岸線行駛,大海就在玻璃外,在強烈的日光下,碧藍的大海和早上看到的時候又不一樣了。
陸喻側過頭,盯著那片藍海發呆,他知道,這樣的景色,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陸喻上了飛機后就蒙頭大睡,中間空姐送來了飛機餐,他也沒醒。
孟郊雪豌豆公主的綽號不是瞎說,他在飛機上是不可能睡著的,處理完了一些工作后,捏著鼻梁,后背塌進沙發椅里。
明明又困又累,但因為那點矯情那點不舒坦,就是不肯窩在這里頭睡。
他側過頭,擰動脖子,凝結著的關節“咯咯”作響。他吁了一口氣,接著伸展身體的動作,目光徐徐緩緩落在陸昭身上。陸昭戴著黑色口罩和蒸汽眼罩,又把帽檐壓低,嚴嚴實實遮著,根本就看不到臉。
他多看了陸昭兩眼,鬼使神差目光偏向陸昭身邊熟睡的小孩。
長的和陸昭是挺像的,就是脾氣古怪,他這麼想著,慢吞吞收回了視線。
十幾個小時,飛機落地。
陸喻被一陣喧鬧吵醒,他睜開眼,孟郊雪放大的臉在他眼前。他陡然一驚,往后一縮,卻見孟郊雪伸手輕推陸昭,根本沒留意他這邊。
陸喻瞇起眼,暮光直勾勾盯著孟郊雪的手。
下一秒,他伸長手臂,直接擋開了孟郊雪。
孟郊雪一愣,抬起眼皮,他說:“別添亂。”
陸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抓住陸昭的手,晃了晃,“哥,我們到了。”
陸昭動了動,身上的毯子往下掉。陸喻撿起毯子,站了起來,放在自己的椅子上。
他能感覺到孟郊雪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背發燙。
陸喻強迫自己別去在意,他看著陸昭慢慢轉醒,而后轉身對孟郊雪平靜道:“讓開,你擋到我了。”
因為有陸昭的緣故,下飛機他們是直接走的VIP通道。經紀人在地下車庫等他們,一見到陸昭就對他說:“外面都是記者,都是要逮著你問婚禮的事情。”
陸昭輕笑一聲,“他們還就喜歡戳人痛處。”
“先別說了,車在那邊,你們的行李我讓妞妞去拿了,先和……”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見樓梯口有一堆人涌下來。
陸喻站在最外,側頭看去,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他愣住,短短幾秒,他們幾人已經被簇擁包圍。
記者擠在他們跟前,話筒機器挨在臉旁,那麼近。每一個湊過來的人臉都是興奮狂熱,不像是記者采訪,倒像是肉販子看到了一塊紋理細膩柔軟的豬肉。
陸喻突然想到陸昭和自己說的,被很多人喜歡就是被很多人窺探,并非是快樂,只是很累很累罷了。
“讓一讓,讓我們過去。”經紀人在前面大聲喊著,但是效果甚微。
“陸昭你能說說你婚禮的事嗎?”
“你真的是被出軌了嗎?”
“你現在是什麼感覺?你別不說話啊?”
記者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陸昭擋住自己的臉,低頭往車那邊走,然而沒走幾步,手臂被猛地一拽,有人擠了上來。他想要躲開,身體卻不由自己往后倒,好在孟郊雪扶住了他,擋在了他的身前。
陸喻眼皮倏地一跳,周圍人太多了,幾秒出神,一不小心,就能被推搡到人群外。他身不由己,他被迫仰望,看著被孟郊雪護著的哥哥。
已經不是羨慕了,而是一種讓他覺得羞愧的嫉妒。
陸昭被推上車,剛坐下,立刻驚道:“小喻還沒上來。”
他話音剛落,下一秒,孟郊雪一聲不吭直接轉身,拉開門快速關上,折返了回去。
記者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多,架著機器對車狂拍,閃光燈不停。孟郊雪瞇著眼,環顧四周,費力地找去,終于在角落里看到了傻愣著的陸喻,單薄的身體,孤零零地站在陰影里。
他擠出人群,一把抓住了陸喻的手腕。
陸喻一愣,傻乎乎地看著他,和平日尖銳對立的表情不同,有些茫然有些無措,看著像是一只可憐兮兮的被丟掉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