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瀲極力忽視靠在他右臂的熱源,“說了大哥的事。”
“還有呢?”趙赫又朝那邊湊了湊。
“……說了錢叔和先帝的事。”
“還有呢?”
“……”顧瀲在心里翻了個小小的白眼,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轉身向外走去,打定主意不搭理他。
趙赫像個跟屁蟲一般跟上去。
“顧瀲,你有沒有跟爹娘說起我?”
“顧瀲?你有沒有說啊?”
“你要是忘記說,我現在回去自己說。”
“說了。”顧瀲不堪其擾,把要回去的趙赫拽出來。
趙赫又換了個問題,“你跟爹娘說什麼了?你有沒有說我其實不傻?”
顧瀲:“……”
說是說了,爹娘信不信就不曉得了。
“對了,前幾日你說,從未見過孝元皇后畫像,也從未聽過孝元皇后的事,這些天我多方打聽,終于找到了之前在孝元皇后跟前侍候的嬤嬤。”顧瀲看向趙赫,“你愿不愿見一見?”
趙赫定定看著顧瀲,半晌后問道:“你是如何找到的,我找了這麼些年,都沒什麼音訊。”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顧瀲率先移開目光,向昭通苑走去。
在昭通苑等待的是個粗使婆子,見趙赫進來了,那婆子大喊一聲“殿下”,順勢撲倒在趙赫腳邊。
趙赫看了眼神情自若的顧瀲,彎腰將那婆子扶起來。
“我呀,從娘娘進宮起就在梧華宮侍候,娘娘是個和善的主子,我們這些下人哪天手腳不利索,娘娘也絕不斥責。”
那婆子說的手舞足蹈。
“娘娘也是個小姑娘,也是頭一次當娘親,懷殿下的時候啊,不管吃什麼做什麼都萬分小心,生怕殿下不舒服。”
“哦對了!”那婆子越說越激動,打開隨身的包袱,拿出幾件嬰孩的衣裳鞋子。
“這都是娘娘親手做的,娘娘那時候就坐在梧華宮的小院里,支張小榻,邊縫衣裳邊跟殿下說話,幸好婆子我還留著幾件!”
趙赫垂眸,石桌上擺了幾雙大紅的虎頭鞋,看得出來縫制的手藝并不好,據子有大有小,線腳歪歪扭扭的。
“殿下瞧瞧?”那婆子拿起一只鞋,遞到趙赫跟前。
趙赫沒接,先是看了顧瀲一眼,在得到顧瀲的鼓勵和肯定后,才接過那只鞋子端詳起來。
“娘娘也不知從哪里聽說的,民間的娃娃們降生時都有虎頭鞋穿,可保平安,驅邪避災,于是娘娘就給殿下做了這麼多虎頭鞋,起初不會做,樣子并不好看,可越往后就越好!”
趙赫看了眼他手里那只虎頭鞋,的確比石桌上那雙要好許多,雖然據子還是忽大忽小,最起碼線腳整齊,看著是只結實的鞋。
“娘娘還說,她身子不好,但盼著殿下是個結實的娃娃,百病不侵,平平安安長大就好……”
從昭通苑出來,趙赫一直沒講話,顧瀲停下腳步,有些擔心地看去,“你放心,孝元皇后的畫像正在找,一定能找到的。”
趙赫情緒明顯低沉,他牽起顧瀲的手摩挲片刻,低聲道:“不急。”
“少爺!”顧洋從外頭走進來,瞧見兩個人抓在一起的手,猛地抬起胳膊撓了撓頭,佯裝沒瞧見,“那什麼,姚大人遞了請帖,請您去小聚一下。”
顧瀲問道:“在哪里?”
“采花小榭。”
“采花小榭?”顧瀲念著這四個字,緩緩看向趙赫,意有所指道:“采花小榭可不便宜啊。”
趙赫語無倫次:“那誰知道、誰知道他的錢哪來的,說不定是萬年喜給的,反正不是我給的錢。
”
此地無銀三百兩,顧瀲暗斥一句,轉頭對顧洋道:“今日小聚,萬老板可在?”
顧洋語調壓低,神秘兮兮的,“姚大人說了,沒叫萬老板。”
“好。”顧瀲微微一笑,“待會兒記得喊上萬老板。”
“顧瀲你要去?”趙赫著急,“你可知采花小榭那是什麼地方?換個地方不成嗎?還不如去嬌玉閣!”
“要去。”顧瀲轉身去了賬房,在幾張房契地契里扒拉半天,抽出其中一張看了半天,“萬年喜這些天正在找合適的鋪子,我去給萬老板送一個。”
趙赫酸溜溜道:“又是讓他們商隊跟我們一起走,又是上趕著給他送鋪子,顧瀲,你這麼討好他做什麼?”
“以后便知。”顧瀲沒搭理他,拿著房契往外走。
趙赫趕緊追上去,“顧瀲!顧瀲!我也去,你等等我!”
到采花小榭時,姚永昶已然喝了個半醉,正對著身邊伺候的兩個姑娘詩興大發。
“敢向青天潑濃墨!不問后路又如何!身頂滄瀾不垂首!”屋里響起開門聲,姚永昶朝那邊轉頭,看清來人,他幾乎是喊出來,“你們兩個先出去!”
兩個姑娘皆是一愣,順著姚永昶的眼神看去,門口來了三個新客,一個蒙面看不清樣貌,卻身形魁梧氣場強大,一個一身紅衣,嘴角拉平,看著不好相處,最后一個則是笑容滿面,朝她們看過來時彬彬有禮。
“二位姑娘,我們接下來要議事,煩請兩位先離開吧。”
她們二人對視一眼,從姚永昶身邊相攜站起,路過顧瀲時笑嘻嘻道:“顧丞可是稀客啊,都多久沒來我們采花小榭了,上回來還是我們姐妹二人一同伺候的呢!”
“咯吱咯吱……”
萬年喜:“什麼聲音?”
“沒事。”顧瀲在暗中掐了一下趙赫的手背,“好像是老鼠在啃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