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第三張折子,還未看清上頭內容,顧瀲耳邊響起一陣若有若無的嗩吶聲。
他將窗戶推開仔細聽了會兒,嗩吶聲突然變得高亢,似是竊竊哀鳴,又如眾人高哭。
竟是一首《哭別曲》。
他不明所以,走出去隨手揪了個小太監問話,“前頭是誰在吹哭別曲?”
小太監撓撓頭,也是不解,“是、是皇上在為世子送行,特意請了一位樂師來奏樂。”
顧瀲:“……”
“哪里來的樂師?”
“王總管說,是從前那耍皮影戲的來宮中唱‘鄒繡擋劍’,唱到祁王為鄒繡送靈時,皇上覺得好聽,便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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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赫:朕才二十,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抱著心愛的老婆,怎麼可能不起立?
第37章顧瀲,朕絕不會趁人之危!
將趙寧送走,轉天夜里便下起大雨,顧瀲昏昏沉沉從夢中醒來時,外頭還是灰蒙蒙一片。
甫一睜眼,顧瀲便換了個姿勢,側臥著蜷起身子,張著小口喘氣,一呼一吸間帶動胸膛里那顆心“咚咚”直跳。
“怎麼了?”聽到動靜,趙赫立馬翻身起來查看顧瀲的情況。
“無事,每每下雨都會如此。”顧瀲解開衣帶,將衣領扯大些,才感覺將將能喘上氣。
“待會兒起來便將藥吃了,今日天冷,不如就泡個藥酒去去寒。”趙赫幫他撫著胸口,一點一點叮囑道,“朕不趁人之危,你放心泡就是。”
顧瀲扶著趙赫的胳膊起身,問道:“什麼時辰了?顧洋已經去了麼?”
“已經辰時,顧洋卯時便出宮了。”
“嗯。”顧瀲應下,眉間卻攢了些化不開的郁氣。
他總覺得,今日要出什麼事。
果不其然,午時剛過,兩人正在一同批折子,趙赫冷不丁站起來,往顧瀲臉頰上親了一口。
“你待著,我去去便回。”
說完便從后窗翻了出去。
心不在焉翻看了兩張折子,遲遲沒能等到趙赫回來,顧瀲才后知后覺明白,趙赫應當是聽到什麼暗號才急匆匆離開的。
他站起身把門窗合了,順便叮囑外殿,“王德忠,皇上睡了,若有什麼急事先敲門再說。”
吩咐完,顧瀲將殿門落鎖,轉過身時上手摸了摸胸膛,里頭的跳動越發劇烈。
這一場春時雨來的急,殿外白玉磚上積了一層水,連帶著殿內都泛著潮乎乎的水汽。
他不喜歡雨天,每每下雨少不了要氣喘一陣,然而今年的第一場雨季才剛剛開始。
十里亭外,雨聲震天,灰沉沉的雨幕中跑來一隊人馬。
跑至亭邊,為首那人來不及勒住韁繩便從馬背上翻身下去,落地時雙腳踩了水坑,幾道泥污濺進亭中,落在趙赫腳下。
趙赫似是嫌棄,將腳往里收了收,抬眼看去。
“人呢?”
來人渾身濕透,心驚膽戰跪倒在地,“回主子,人、人叫趙寧一黨劫走了。”
“……”趙赫冷笑一聲,“凌霄閣要劫的人,是如何叫趙寧半路劫走的?”
“并非半路,呂肅剛出大理寺,趙寧一黨便大著膽子上前劫人,他們穿戴打扮俱與我們相同,顧洋顧大人同他們交手幾下,便佯裝不敵,將人放走了。”
趙赫一甩衣袍走進雨里,隨手拽了匹馬翻身上去。
“追!”
“是!”
“摘下來。”
兜頭的布被掀開,露出一張皮開肉綻,泛著腥臭的臉,看見這張臉,趙寧捂住鼻子往后仰了一下。
看清將他救出的竟是趙寧,呂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吃吃”笑開,臉頰的皮肉隨著這聲笑突然掉下一塊,他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世子,好久不見啊。”
趙寧抬手捂著口鼻,一直沒有放下來過,“呂肅,本世子將你救出來是想問問,顧霄的死,顧瀲的病,到底是誰所為?”
“你告訴本世子后,待會兒便有馬車將你送去嵇城,一旦去了大遼便別再回來了,本世子著急替顧瀲報仇,當然,也能順便幫你把呂家的仇報了。”
呂肅盯著趙寧看了會兒,半晌才反應過來。
“倒是我看走了眼,我就說顧瀲從哪兒拿的賬本,原來是你同他合起伙來耍我?一個殺了劉霈,一個‘殺’了姚永昶,你們倆,沒一個好東西!”
“不對,你說的不對。”趙寧頻頻搖頭,“就算沒有我,你以為你能玩得過顧瀲嗎?他比你想象中的還要聰明許多,要不是父王提前來信,叮囑本世子將你看住,我們都要叫他耍了。”
“那世子現在是什麼意思?”
趙寧伏下身子,“旁的本世子不管,本世子只想知道一件事,到底……是誰對顧家下手?”
“自然是……是先帝做的,顧家同呂家是一樣的境遇,若我能活著走到大遼,必定要回來踏平這宮城!”
得到自己期望中的那個答案,趙寧緩緩直起腰來,青腫的臉上帶著笑意。
“不用了。”
呂肅一愣,“什麼?”
趙寧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朝呂肅喉嚨劃上去前,留下最后一句話。
“忘了告訴你,父王來信,是要本世子將你直接殺了。”
呂肅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鮮血炸開的同時,身子“砰”地一聲倒在地上,他喉間發出瀕死的聲響,不過幾秒便沒了動靜。
趙寧抬起軟劍好奇打量著,他手中的劍凌厲銀肅,殺一人而不沾半滴鮮血,倒是一把難得的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