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良的話點醒了顧瀲,放眼整個朝堂,最年輕的顧瀲也已二十有六,若只靠這些老臣是靠不住的。
“我知道了。”顧瀲送走薛良,又在院子里站了會兒才進殿。
趙赫站在桌前抓耳撓腮,墨水甩得滿地都是。
“皇上,抄得如何了?”顧瀲湊過去一瞧,本該是一幅字,被趙赫描成了一幅畫,他強迫自己心平氣和,換了張新紙。
“臣教皇上寫一遍,皇上認真學,記好每一個字的筆畫。”
顧瀲把蘸了墨的筆塞進趙赫手中,繼而握住他的手,像教稚童寫字那般,帶著他寫下第一個字。
早在顧瀲握住他手時,趙赫就繃緊了身子,顧瀲在外頭站得久,這會兒手是冰涼的,讓兩人皮膚相接的地方更加敏感。
更別說顧瀲整個人都緊緊貼在他的胳膊上,幾乎是以擁著他半邊身子的姿勢,這讓趙赫大氣不敢喘一口,屏住呼吸偷偷偏頭看去。
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顧瀲的側臉和梳得一絲不茍的鬢角,顧瀲低頭時,露出烏發之上綴著的幾點粉白,趙赫雙目從顧瀲側臉移開,聚焦幾秒才看清那是幾片梅花瓣。
他下意識吹了一口。
顧瀲察覺到趙赫注意力并不在字上,十分不悅地轉過頭,“皇上在看什麼?”
趙赫張了張嘴,囁喏幾下,“顧瀲,朕、朕看你頭上有東西,所以吹了一口。”
顧瀲垂頭輕拍一下頭發,幾片粉白便滑落下來,剛好掉在寫了個開頭的«賦華錄»上。
“應當是臣在梅樹下待得久了,臣去梳洗一番,皇上等臣一會兒。”
顧瀲帶著滿身梅花香氣離開,走了一刻鐘后,趙赫鼻尖還縈繞著顧瀲身上的味道。
他緩緩低頭,看著案幾上的梅花瓣和顧瀲的字。
“賦有才情萬千,然悻悻一生,直至暮年,恍然拾筆,不枉癡癡……”
最后一字還未寫完,只剩一橫,趙赫左手執筆將字補全,又捻起一片花瓣,蓋在他補齊的一筆上,嘴唇微動。
“癡癡……”
“皇上要吃什麼?”顧瀲突然進來,聽到趙赫自言自語,于是問道。
趙赫回神,“吃、吃梅花糕。”
御膳房送來的點心中還真有一盤梅花糕,今日一早用沾了露水的梅花做的。
顧瀲出去取了梅花糕來,放在桌上,看著趙赫。
趙赫拿不準顧瀲什麼意思,但梅花糕的香味實在太誘人,他狠狠吞咽一下,手慢慢朝盤子里伸去。
就在馬上抓到梅花糕時,顧瀲輕輕咳了一聲,趙赫立馬停下動作。
“顧丞……”
他可憐巴巴瞅著顧瀲,眼淚不爭氣地從嘴角流下來。
顧瀲本想逗弄他一番,沒想到把人饞成這樣,他憋著笑,取了張帕子,擦去趙赫嘴角的口水。
“皇上,只能吃一口,待會兒便到用膳時間了。”
一口?趙赫在盤子里瞅來瞅去,這拇指大小的梅花糕,一塊都不夠他塞牙縫,他一口能吃一盤。
這樣想著,他也這麼做了,一把抓起五六塊,一股腦全塞進嘴里嚼。
梅花糕碎了便黏了滿口,趙赫抻直了脖子往下咽,果不其然卡在了喉嚨里。
“顧、顧丞!朕噎著了!”
顧瀲又好氣又好笑,連忙端了茶來喂趙赫喝下,趙赫噎得臉紅脖子粗,連喝三杯熱茶才把滿嘴的梅花糕咽下去。
噎的難受了又哭哭啼啼,“顧丞,朕難受極了!朕站不住了!”說罷跌跌撞撞跑到榻前,一頭張進去。
這樣的演技實在太拙劣,顧瀲一眼便看穿他什麼心思。
“皇上,若是抄累了就休息片刻,但臣乃君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臣說了皇上抄完才能吃晚膳,皇上若是抄不完,晚上連梅花糕都沒有。”
趙赫被欺壓了一天,顧瀲先是要他抄書,又說要打他一頓,現在連飯都不給吃了,他實在忍不了,從榻上一躍而下。
“顧瀲!你欺負朕!朕要把你休了!朕要寫休書!”
聲音之大,連外頭的顧洋都聽見了,正要進去瞧瞧情況,卻被王德忠一把攔下。
“哎,顧大人顧大人,皇上跟顧丞鬧點小矛盾而已,不必擔心,相信顧丞能解決的。”
顧洋哪能不擔心,“王總管,今日皇上剛把薛太傅打成那樣,我們少爺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萬一動起手來傷了我們少爺怎麼辦?”
“啊——”顧洋話音剛落,殿內響起一聲慘叫,緊接著是顧瀲的聲音,“皇上,繼續抄書吧。”
王德忠沖顧洋眨眨眼,“你看,我說什麼來著,咱們皇上誰都不怕,就怕顧丞,他呀,也就敢跟顧丞吵吵兩嘴,旁的不敢的。”
趙赫一手捂著后腰,一手執筆,憤恨不已瞅了眼斜倚在榻上看奏折的顧瀲。
顧瀲抬了抬眸子,問道:“皇上總是看臣做什麼?”
“沒、沒事。”
大丈夫能屈也能更屈,忍一時不用挨打,退一步能有飯吃。
入夜,趙赫洗完澡回來,看見躺在床上披著兔毛毯子看奏折的顧瀲,腳下猛地一頓。
見趙赫回來了,顧瀲放下手中奏折,從一旁拿起一個玉瓷瓶,朝趙赫招招手。
“皇上,過來。”
趙赫盯著瓷瓶看了會兒,慢慢往后退了一大步,裹緊自己的中衣,“顧瀲,你要對朕做什麼?”
顧瀲又說了一遍,“皇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