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寧去得有些遲,進門后一眼就看到了主桌上正跟嚴導低頭交談的白禮生,在場大約有超過一半的目光也時不時朝那邊看,大家似乎都很好奇,這位退圈轉幕后的前頂流主唱兼名導之子突然出現在這里,到底所為何來。
魏之寧先是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后,抬腳徑直朝主桌走去。
副導遠遠地看到他,笑著調侃:“小寧怎麼來得比葉老師還遲?”
一桌子人看過來,魏之寧的注意力只在一個人身上,他沉默著跟白禮生對視了兩秒,而后對滿桌的人歉意一笑:“對不住,讓大家久等了,待會兒我先自罰一杯。”
倒是嚴導先發了話:“省省吧,你背上還有傷,酒就別沾了。”
魏之寧彎了彎嘴角:“多謝嚴導照顧。”
大腹便便的副導拍著葉珍旁邊的座位,笑得像個彌勒佛:“魏老師你也別站著了,快過來坐吧。”
他這樣安排是情理之中,男女主麼,是整張桌子上除了白禮生外的另一個焦點,自然要挨著一起坐。
魏之寧卻視若無睹地繞過半張桌子,直接走向白禮生右手邊僅剩的第二個空座,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副導只微微一愣,為了不讓自己的面子掉地上,話鋒一轉立刻調侃起來:“喲呵,你倆這怎麼說,莫非是下午剛拍完吻戲,晚上都不好意思坐一起了?”
葉珍優雅地攏了攏頭發,說話柔聲細語:“你少編排我們,我跟寧寧在戲外只有純潔的姐弟情。”
“哎喲,姐弟情,葉老師怎麼一上來就把路給堵死了,這萬一人魏老師真對你——”
“副導,”魏之寧截斷他的話,眼底斂去笑意:“葉老師是我很尊敬的前輩,開這種玩笑挺沒勁的。”
他頓了一瞬,轉頭看向白禮生,注視著對方精致的側臉線條,不疾不徐道:“我坐這里的原因很簡單,白總現如今是我老板,你們看哪個打工人見了老板,不是上趕著巴結的?”
他這話字面上一個意思,底下又是另一層意思,卻是大膽又曖昧,主桌上除了當事人白禮生和嚴導之外的其他人誰又會聽不出來,一部分人對他倆那點陳年舊事還略有耳聞,頓時表情微妙,葉珍更是饒有興趣地支起腮朝倆人看了過來。
嚴導把玩著蜜蠟手串,把矛頭轉向副導:“行了,你沒事惹他做什麼,他現在脾氣大得很,一個不高興,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話里有話,連帶著把前幾天于帆那事也說進去了,魏之寧聽懂了,索性老實閉了嘴。
白禮生不動聲色地偏頭瞥過來一眼,清凌凌的眸子,卻讓魏之寧從里面讀懂了他要說的話。
——自作孽,不可活。
人到齊了,菜陸陸續續端上桌,搞文娛的性子大都跳脫活躍,推杯換盞間,大家都開始各聊各的,天南海北夸夸其談。魏之寧雖說厚著臉皮坐到了白禮生旁邊,卻始終沒找著機會同他搭上話。
席間,白禮生一直在跟左手邊的嚴導交談,倆人聲音不高不低,似乎不忌諱被人聽墻角,魏之寧心不在焉地夾著菜,漸漸也從對話中聽明白了他此行來的一大目的。
尚狄娛樂前期主要靠藝人運營起家,在影視投資這一塊的發展非常薄弱,嚴飛是國內有口皆碑的新銳導演,尚狄后續要壯大影視投資板塊的業務,物色好導演跟好項目是關鍵。
如果嚴飛答應跟尚狄合作,那麼后續他的影視項目,華松資本跟尚狄娛樂將會是作為最大的兩個出品方主投,講通俗點,就是抱到了粗壯的資本大腿。
現如今影視寒冬,資本大多都或觀望或退場,雖然以嚴飛的實力,在這種形勢下,也不怕沒有資本愿意為他的電影買單,但是,誰又能比得上華松資本和尚狄娛樂聯合出品的實力雄厚。
讓嚴飛擔心的是,一旦答應,很有可能被資方捆住手腳,失去自由,畢竟這樣的例子在圈子里屢見不鮮,已成常態。
“你放心。”白禮生不緊不慢道:“我們會最大程度地給導演自由創作的空間,尚狄的藝人如果讓你不滿意,也可以不用。”
魏之寧偷聽到這兒,捏著瓷勺的手一個不穩,咣當掉進面前的湯碗里。
幸好湯碗里并沒有湯,避免了進一步的狼狽。
他轉頭,正對上白禮生看過來的視線:“……”
好在嚴導頗給面子,直接朝魏之寧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肯定地說:“他我是放心的。”
嚴飛向來眼光毒辣,也合作過不少影帝影后,卻從來都吝于夸獎誰誰,能讓他說出這種話實屬不易,然而此刻魏之寧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被眼高于頂的鬼才導演親口認可了演技這件事上。
白禮生輕描淡寫的那句“尚狄的藝人如果讓你不滿意……”,像道無形的巴掌隔空摑在臉上,他一時間甚至分不清對方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就這麼認為。
沉甸甸的石頭陡然壓在心口,他怔怔地盯著面前的餐盤,恍惚間陷入一種低落的失神狀態,連嚴導的話都忘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