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禮生快步走到床邊,寬大的手掌攥住他細瘦的腕骨。
“別動。”
魏之寧動作一滯,轉過頭四目相對。
剛從失血過多的昏迷中蘇醒過來的人聲音虛脫沙啞:“你怎麼在這兒?”
白禮生盯著他的臉:“那你想讓誰在這兒?”
魏之寧哽住,躲開眼前人灼灼的目光,扭頭往床邊的柜子上搜尋。
“找什麼?”
“手機。”他像是說給白禮生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得給田田打個電話……”
“用我的打。”白禮生從兜里掏出手機:“號碼多少?”
魏之寧停下動作,又扭頭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天,低聲說:“算了,太晚了。”
白禮生由著他的性子,默不作聲地把手機收回去后,突然彎腰俯下身。
溫熱的鼻息撲在魏之寧耳朵邊,他身體一僵,伸手要把人推開。
受傷的那只手被愛人穩穩地接住托在掌心,白禮生低沉的聲線聽不出喜怒:“手都這樣了,還在鬧別扭?”
魏之寧愣了愣,迅速把手抽回來放在被面上,盯著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說:“我沒鬧別扭。”
安靜了片刻,兩個人都沒說話,魏之寧深呼吸一口氣,仰頭重新看向白禮生,內心在短時間內破釜沉舟般地做好了心理建樹:“我剛跟舒沅說的那些話,你是不是都聽見了?”
白禮生靜靜與他對視,眼底閃爍著難以言喻的暗涌:“什麼話?”
“故意說給你聽的話。”
白禮生沒接腔,魏之寧等了等,額頭突然被干燥溫暖的掌心覆蓋上來,對方一邊給他測體溫一邊輕描淡寫地說:“所以不是為了氣舒沅,是為了氣我。”
魏之寧一下沒捋明白,順著他的話抬杠:“我為什麼要氣你?”
“那就要問你自己了。”
魏之寧這才反應過來,剛從昏迷中蘇醒的人多少有點遲鈍,腦袋跟嘴各管各的,頗有些一板一眼地說:“我很認真的,希望你也認真一點。”
白禮生:“認真聽你說胡話?”
魏之寧:“……”。
“隨你怎麼想。”魏之寧挪開視線,不敢再看那雙沉靜深邃的眼:“你走吧,不用在這兒陪著我。這里人多眼雜,回頭鬧上熱搜,”他扯了下嘴角:“李裴然又要找我麻煩了。”
白禮生端詳著他的表情:“看來你最近這麼反常,是她又跟你說什麼了?”
“她沒跟我說什麼,是我自己不想玩了。”
“不想玩?玩什麼?”
“……”
揮出去的幾下拳頭統統打在棉花上,魏之寧氣得不想說話,仰面直挺挺地躺回去,一把抓起被子蒙住臉。
白禮生眼疾手快地擒住他還在打點滴的那只手,面色一凝:“別鬧了,小心跑針。”
魏之寧心里頭攪著一團雜亂無章的思緒,雙手使不出力氣,索性抬腳一通亂踢。
“別管我!你去找舒沅,找黎子清,找你真正喜歡的人,去啊,你走啊!”
“我不管你誰管你?”白禮生輕而易舉地制住他亂動的胳膊,肩膀硬生生吃了一記踹,他嘆了口氣,幾分無奈道:“我都不知道你內心戲這麼足,私底下給自己編排出這麼多情敵。”
近在咫尺的這雙眼睛里蘊藏著的情緒太過濃烈灼熱,燙得魏之寧不得不別開了臉。
他長而翹的睫毛跟著顫動兩下,口不擇言道:“是我內心戲足,還是你吃著碗里看著鍋里,你自己心里清楚。”
白禮生快被這句毫無邏輯和道理的話給氣笑了,又覺得不應該跟生著病且情緒還不太穩定的人置氣,沉著臉一聲不吭地松開制住他的手,撐著病床邊沿直起身。
魏之寧小幅度地偏過頭,余光追著他的動作,內心惶惶無措。
他知道自己話說重了,本就是借題發揮,現在都不知道是發揮失常還是超常,人傷到了,目的達到了,他卻并沒有很痛快。
“我……”他遲緩地張了張嘴,我字卡在嗓子眼里,沒有了下文。
白禮生像是沒聽見似的,把踢掉一半在地上的被褥撈起來,重新蓋在他腿上,邊邊角角都掖了掖。
空氣安靜得可怕,白禮生持續的沉默讓魏之寧提心吊膽起來。
于是又撐著身體想坐起來。
白禮生:“干嗎?”
魏之寧眉眼低垂,氣勢弱了許多:“……去洗手間。”
白禮生把床底下放著的拖鞋拿出來碼好,直起身后看對方還在發愣,開口道:“要我抱你去?”
魏之寧一驚:“不用。”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三下叩門聲,白禮生頭也不回地問:“誰?”
小鄧隔著門喊道:“魏哥?”
魏之寧收拾好表情,朝門口道:“進來。”
推門而入的小鄧一眼先看到白禮生,卻并未露出太過驚訝的神色,淡定又恭敬地問了聲好,然后走到床尾處,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只手機。
“魏哥,我剛從派出所過來,你的手機我幫忙拿回來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魏之寧,表情透著討巧的勁兒。
小鄧這個人,好像天生是當經紀人的料,圓滑市儈又能處驚不變。他的周到總是附著功利性的,顯得過分油膩,但對于魏之寧來說,已經聊勝于無。
“謝謝,麻煩你了。”
“魏哥這是說哪兒的話,我是你經紀人,這點事都是份內的。不像某些大少爺,平時沒事的時候可勁兒在眼前晃悠,出了事電話打都打不通,也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