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椅子摩擦著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他轉過身朝外走,快到門邊的時候,卻又被魏之寧叫住。
“舒沅。”
被喊出名字的人身形一頓,回過頭疑惑地看向病床的方向。
魏之寧整個人陷在床鋪里,虛弱而蒼白的臉色被頭頂燈光照得近乎透明,唯有一雙清亮的眸子,恍若黎明前不肯熄滅的星辰,直直看進舒沅眼睛里。
有那麼一瞬間,舒沅心里炸開一種特別奇異又微醺的感覺,一蹴而就,又醍醐灌頂,他好像突然理解了白禮生會那麼喜歡眼前這個人的原因。
魏之寧看著立在門口的舒沅,對方不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內心發酵著怎樣痛苦又糾結的煎熬,有些話說出去就覆水難收,但如若不說,只會讓自己變成一個給不起承諾還要鳩占鵲巢的無恥之徒。
他吸進一口氣,又緩慢地呼出來,面色平靜地問:“你喜歡白禮生?”
舒沅先是一驚,隨后很快接受了魏之寧知道這件事的事實,同類之間嗅覺靈敏,這很正常。
“對。”他大大方方地承認,不過還是驕傲地改了一下修辭:“我確實很欣賞白老師。”
魏之寧笑了,那笑容極淡,卻讓舒沅陡然生出一種被冒犯的不適感。
然后聽見他說:“那我把他讓給你好不好?”
第一反應,舒沅是憤怒的,這種憤怒首先源自于魏之寧過于輕佻的語氣,其次才是他說出的內容。
什麼叫讓?這個人把白老師當成什麼了?又把他舒沅置于何地?
“你什麼意思?”舒沅憤怒地朝他走近幾步,眼睛里蘊著赤裸裸的厭惡跟唾棄:“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你不是喜歡他嗎?”魏之寧舉重若輕地說:“作為‘前輩’,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白老師是個非常非常不錯的男朋友,真的。”
“我不需要你告訴我這些。”舒沅被徹底激怒,冷冷道:“我比你更早認識他。白老師優點很多,唯一的缺點,”他定定地看著魏之寧的臉,“就是眼光太差。”
“話不能這麼講。”魏之寧嘴角始終都噙著淡淡的笑:“最起碼,我這張臉是可取的。”
“以色誘人,魏老師覺得很驕傲嗎?”
“為什麼不呢?連色都沒有的話,恐怕更可憐吧。不過舒老師不必擔心,你的模樣也不錯。而且,”他笑得涼薄,幽幽地說:“你的氣質,很對白老師胃口。”
“閉嘴!”
估摸著白禮生快回來了,舒沅生怕被他聽到這些不堪入耳的話,快步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魏之寧。
眼前這個人,病痛擊垮了他的精神,卻并未損傷他的容貌。
他的美由皮相跟骨骼共同雕琢,就像他的母親一樣。
然而這樣一張姿容姣好的臉,內里卻藏著一顆骯臟的心,并且一想到同樣擁有天人之姿的白禮生居然會被這張臉蠱惑甚至傷害,舒沅就覺得無比的郁憤跟憋屈。
“我不管你的這些話是真心想跟白老師分手,還只是單純為了激怒我。我只想告訴你,請你尊重白老師,也尊重你自己,這個圈子里自甘下賤的人比比皆是,你要跟他們比爛,我沒意見,但如果因此傷害了白老師,我舒沅第一個饒不了你。”
第122章 別扭
放下狠話的舒沅不想再繼續多待一秒,轉身快速走出病房,卻迎面撞見了幾步之外靠墻而立的白禮生。
舒沅一愣,腳步剎在原地。
白禮生扭頭看向從病房里出來的人,眼底蘊著來不及收尾的復雜情緒,又在頃刻間歸于平靜。
舒沅嘴唇翕動,剛要出聲,就被對方用眼神制止了。
他心口憋著一團無名火,突然鼓起勇氣,一把拽住白禮生的胳膊,硬拉著對方來到了走廊盡頭的僻靜之處。
“你都聽見了?”
站定之后,白禮生淡淡地嗯了一聲。
“白老師,”舒沅憤憤不平地說:“作為外人,很多事兒都是旁觀者清,在我看來,他對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白禮生輕飄飄地開口:“那你說真心長什麼樣?”
舒沅卡了殼,沉默一小會兒,然后固執且肯定道:“不管它長什麼樣,都不是魏之寧對你這樣的。”
白禮生淡淡道:“這只是你的看法。”
舒沅用一種無可救藥的眼神看著白禮生:“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白老師,我欣賞你的才華你的容貌你的一切優良品質,唯獨這一點,恕我無法茍同。”
白禮生不想花費時間去說服一個觀點與他相悖的人,于是主動終結了話題:“你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這樣客氣又疏離的話讓舒沅無言以對,白禮生的表情就差直白地把話講明白了,他是在多管閑事。
一腔孤勇撞到了銅墻鐵壁,碎得七零八落,舒沅收拾起剩余的自尊心,垂下眼簾看著地面,有些沮喪道:“好,那我先走了。”
目送舒沅的背影消失在不遠處的樓梯口,白禮生抬腳往病房方向走,快到門口的時候突然頓住步子,對著虛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方才轉過身推門進去。
病床上的人正用沒受傷卻打著點滴的那條胳膊艱難地撐起身體,清瘦的骨骼包裹在寬大的病號服里,遠遠看去,孱弱又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