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這麼多年,你到底在哪里?”
魏之寧無知無覺地掐著掌心,突然有種恍惚似夢中的無力感。
他緩緩開口,對舒從俊說:“撫養我長大的人,她叫魏勝男。”
時光簌簌回退,光影被撕扯重塑,漸漸從鮮活明麗褪色成了泛黃的斑駁。
二十幾年前深冬的某個夜晚,打工妹魏招娣在護城河邊撿到影后寧文文跟她懷里剛足月的奶娃娃,帶著母子二人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當時的她已經拋棄了山溝溝里那對爹媽取給她的賤名,左鄰右舍以及廠里的工友都只知道她叫魏勝男,魏招娣這個名字,是寧文文從她丟在床頭的舊身份證上看來的。
幾日后,魏勝男在電視新聞上看到寧文文確認死亡的消息,16歲的少女腦海里閃出的是一個無知而無畏的大膽念頭,她要把自己偶像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撫養長大。
小屋逼仄狹窄,轉個身就能撞到床腳,床鋪正對著的窗戶口,常年泛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鄰居三更半夜打架罵街,正常人待在這里都能被逼瘋。
更遑論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
寧文文離世的第三天,魏勝男帶著從天而降的奶娃娃,搬離了原先的住處。
“原來如此……”舒從俊一時間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被皺紋壓彎的眼角泛著肉眼可見的紅,混沌的眼珠蒙上一層淚,突然轉頭對候在一旁的保姆說:“去,去把我書房桌上放的東西拿出來。”
等待保姆歸來的時候,舒從俊繼續對魏之寧說:“你母親家中無兄弟姊妹,雙親早已不在人世,半生無依無靠,你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她走之前,怕事情牽連到其他人,誰都沒有告訴,我是從那封信里,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留了東西給你,二十多年了,我終于可以把它物歸原主了。”
離世的那天晚上,寧文文的心情變得出奇平靜,往事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簌簌回放,最后定格的畫面,是她從產床上醒來,第一眼看到的被護士抱在懷里,睡夢中還吐著泡泡的小嬰孩。
新生兒還未長開的眉眼尚且皺皺巴巴,卻那麼小又那麼軟,好似一碰就碎了。
她只看一眼,就決定不再恨了,上天饋贈給她這樣一個寶貝,是不幸中的萬幸。
“……親愛的我的寶貝,媽媽愛你,媽媽想用一生來愛你。”
第97章 “我相信他。”
“那晚是我自打你母親出事后,二十多年來頭一遭接受陳德林的邀請。他說有個關于你母親的驚喜,我雖隱約猜測會不會是他找到了你,卻沒想到,他竟還不知你就是他的親生兒子。我沒有告訴他真相,孩子,要不要讓他知道,這件事應該由你來決定。”
從舒宅出來后,魏之寧反復在思考一件事,難不成從一開始,陳德林就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尚且存活于世?
如果真是這樣,那大概是荒誕命運開給他的無數個玩笑中,最絕處逢生的一個。
曾經他賊心不死,拼盡全力也要見見那個拋妻棄子的所謂親生父親,卻被現實狠狠地給了一個掌摑,打醒了他的天真幻想。
他比誰都清楚,卻又比誰都糊涂。
人性的卑劣與丑陋,他早該知曉得淋漓盡致。
可這些同橫亙了二十幾年光陰朝他奔來的母親所給予的愛比起來,已經變得不值一提了。
這一刻,魏之寧非常迫切地想要把這份飽含熱淚的激動心情傳達給愛人,他想跟對方說,你看,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還有人像你一樣愛著我。
電話響了許久,并未接通。
午后的日頭依舊強烈,烘得人渾身暖洋洋,魏之寧切進微信給白禮生去了個消息,然后收起手機,透過擋風玻璃,目光一寸一寸地向著遠處的風景眺望而去。
湛藍色的天幕下,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錯落其中,陽光墜落在大樓的玻璃外壁,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光芒。一行白鴿揮動著翅膀一掠而過,向著廣袤的藍天遠去,二十幾年前初次踏入這座城市的母親,又是懷著怎樣美好的希冀呢?
尚狄娛樂八樓錄音棚,舒沅接過推門而入的孫凱遞過來的一杯咖啡,然后聽他笑著說:“辛苦了,我聽說你最近還接了個音樂綜藝的活,這麼兩頭跑挺累吧。”
舒沅捧著咖啡杯靦腆地笑了笑:“還行,主要能跟白老師合作,精神上的開心已經戰勝身體上的疲累了。”
經他這麼一說,孫凱四下搜尋一圈,詫異地問:“小白人呢?”
舒沅:“剛被他經紀人叫走了。”
孫凱伸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后看著舒沅欲言又止。
舒沅:“?”
孫凱突然詭異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小沅,看在咱倆是同校師兄弟的份兒上,哥跟你掏個心窩子,你別怪我多嘴。”
舒沅似乎猜出他想說什麼,也不避諱,光明正大地調侃了一句:“凱哥,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你放心,我不會因為失戀就消極怠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