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寧沉默著拉開椅子,坐下的時候抬眸給了對方一個警告的視線,好在這位仁兄情商還沒低到負數,被瞪一眼后就自覺閉了嘴。
等人差不多到齊,嚴導清了清嗓子,開口對大家說:“今天心月請假了,她的部分先往后稍一稍。”
魏之寧這才注意到對面謝璟的旁邊空出來一個人,聯想起昨晚的事,他心里隱約有些猜測,然而隨之襲來的生理性的反胃遏制他打消了繼續探究的念頭。
也不知是不是魏之寧的錯覺,沒了盛心月參與的劇本圍讀似乎變得順利許多,討厭的人不在場,方慎知的話也多了起來,他談吐風趣,又有外貌加持,惹得臺前幕后的女性人員都爭著搶著跟他交流,連副導都調侃,說好好的劇本圍讀,怎麼搞得跟粉絲見面會一樣?
上午有一場男主跟男二的重頭戲彩排,作為觀眾,魏之寧有幸近距離欣賞到了兩名優秀演員的同臺飆戲,才算是真正明白了那天李裴然的話,謝璟的確是個好苗子。
或許這樣說不貼切,他是已經快要長成的參天大樹,缺少的僅僅是再來一場雨露甘霖,讓他沖出叢林傲然挺立。
這樣的認知使得魏之寧對此人的看法產生了些許改觀,午飯時間,對方又端著盤子主動跑來與他同坐,魏之寧抬頭報以友善的微笑,收獲謝璟一個微妙的抬眉,緊接著視線移動,不偏不倚落在他臉頰上的淤痕處,執著地問:“你臉怎麼了?”
魏之寧已經對此人的脾性見怪不怪,應付道:“看鄰居不順眼,打了一架。
”
謝璟的目光又在他身上逡巡一輪,總結:“看你細胳膊細腿的,脾氣還挺暴。”
魏之寧好脾氣道:“承讓承讓。”
“嘖。”謝璟扒了口飯,話題轉得猝不及防:“所以你家真住那邊兒?”
“啊?”魏之寧夾菜的手頓住,回答他:“哦,不過最近正要搬家。”
“搬去哪兒?”
魏之寧看他一眼,對方的表情仿佛絲毫意識不到自己問得過于冒犯,干巴巴地回了句:“公司安排的公寓。”
“那挺不錯。”
一來一回后,氣氛又陷入了沉默,謝璟津津有味地吃著他的飯,絲毫不覺得冷場。
小食堂人不多,來來回回都是劇組那幾張臉,跟他們隔了條過道的餐桌旁坐著嚴飛方慎知還有制片人,不知是三人刻意不避諱還是怎的,魏之寧似乎聽見他們在聊盛心月。
其實說他們不準確,是制片人起了個頭,嚴飛隨口接了句,制片人回他話,最后二人同時看向方慎知的臉色,又齊齊閉了嘴。
制片人嘆口氣說:“心月昨晚去了個飯局,人喝大了,一大早她經紀人電話直接打到我這里,說要請兩天假,你說我能怎麼樣?”
嚴飛接茬,語氣不太好:“誰的飯局?”
制片人話里有話:“她老師唄,還能有誰?”
聲音戛然而止,魏之寧收回注意力,抬頭看見謝璟也是一副吃瓜表情。
生怕他又語出驚人,魏之寧皺眉朝他搖了搖頭,謝璟樂了,聳了下肩輕聲說:“放心,我又不是傻子。”
吃罷午飯,魏之寧借口去洗手間把謝璟丟下,從另一邊電梯坐上去后往會議室走,半路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拿起來一看,是白禮生打來的。
他眸光微微閃動,四下搜尋一番,轉身朝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口走去。
推開門,卻迎面撞上了手里夾著一根點燃的煙,正臨窗遠眺的方慎知。
魏之寧連忙說了聲抱歉,剛要退出去,就見方慎知扭頭把煙摁滅在墻角的垃圾桶上,轉過身語氣平和地說:“接電話是吧,你來吧,我走了。”
魏之寧一愣,連著說了兩聲不好意思,方慎知笑了笑,把他讓進來,揮揮手閃身消失在門后,順手還幫他把門帶上了。
魏之寧立在剛剛方慎知的位置,盯著屏幕上白老師三個字,又遲疑了數秒才接起電話。
“喂,白老師?”
“寧寧,”白禮生一上來就拋下個重磅炸彈:“你昨晚見到我爸了?”
魏之寧心口一緊,半晌,澀澀地回了句:“你怎麼知道的?”
白禮生聽不出情緒道:“我要是不問,你又要一直瞞著?”
魏之寧用沉默代替回答。
白禮生嘆氣,聲音有些疲憊:“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魏之寧盯著窗臺縫隙里一只飛蛾的尸體,它收攏了翅膀,死得很安詳。
“沒說什麼。”
白禮生頓了頓,又換了個問題:“所以昨晚也并不是跟鄰居起沖突,你是去見了你的那位父親陳德林,對嗎?”
魏之寧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摳住掌心,他深呼吸一口氣,聲音縹緲到失真:“你都知道?”
白禮生不想隱瞞:“嗯。”
魏之寧意味不明地發出一聲輕笑,然后說:“你好厲害。”
白禮生理解他的心情,被人窺探隱私的感覺不會好,況且還是這樣難以啟齒的事。
“對不起。”他向他道歉,為自己失禮且冒犯的行為,卻并不后悔。
“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白老師。”魏之寧突然反倒淡定了許多,戲謔道:“你也很吃驚吧,我這樣的身世,稍作加工都可以上晚間八點檔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