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設定不合理。”方慎知把劇本一推,抱臂抬起下巴,與盛心月四目相對:“梁倩,一個目不識丁的鄉村婦女,你讓她跟一個大學生去聊什麼狗屁人性見解,內容還故弄玄虛搞得晦澀深沉,這不扯淡嗎?你讓觀眾怎麼帶入?你真的懂梁倩這樣的社會底層人物心里在想什麼嗎?她丈夫死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每天擔驚受怕,被鄰居指指點點,她心里應該有恨,靈魂甚至可以是扭曲的,你卻想把她塑造成一個灑脫的女神。”
“師哥的說法有些偏頗。”盛心月不疾不徐道:“一個嫁給毒*的女人,本身就很值得挖掘,她看似平凡卻又不平凡,而且,小人物為什麼不可以釋放出光芒?”
方慎知嗤笑:“那不如拍部嫁給毒*的女人好了,走文藝片的路子,全程懟臉慢鏡頭,你來主演,好不好?”
盛心月:“我看師哥不是對角色有意見,而是對我這個人有意見。”
她話音落地,方慎知沒有接話,氣氛一下子尬在那里,魏之寧注意到對面的謝璟朝他投來看好戲的眼神,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行了。”嚴導緩緩開口:“我來當個惡人,慎知說得沒錯,這段改的不合理。心月你坐下吧,有什麼意見,可以私下來找我談。”
盛心月臉色變了變,看向方慎知的眼神倏然掠過一絲怨懟的色彩。
魏之寧眼觀鼻鼻觀心,低頭看著面前的劇本,靜待大佬過招的風波揭過。
“休息二十分鐘吧。”副導站出來當和事佬,笑呵呵地說:“煙癮犯了,誰陪我抽根煙去?”
嚴導擺了擺手:“我都戒小半年了,不想功虧一簣。
”
副導順其自然地把眼神遞給方慎知,對方拉開椅子起身:“走吧。”
魏之寧左手邊的一位老演員跟著起身,等兩邊位置都空下來,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暗戳戳地給白禮生發了條求八卦的信息:方影帝跟盛影后有什麼過節麼?
探視區玻璃窗外,林睿拿起聽筒,看著對面女人誠惶誠恐的臉,用平靜的語氣說:“魏勝男,你不用緊張。我是魏之寧的朋友,有些事情,想跟你了解一下。”
魏勝男眼神里滿是怯懦和戒備:“什麼事?”
林睿不緊不慢地闡述:“魏勝男,據我所知,你是因為失手殺死了前男友鄭某被判處的十年有期徒刑。你為什麼要殺他,是因為感情問題?還是利益糾紛?”
魏勝男像是被人當頭潑下一盆水,肉眼可見地打了個激靈,瞪大眼睛看著面前一窗之隔的男人,急切地問:“誰跟你說的這些,是寧寧嗎?”
林睿咄咄逼人:“到底是因為什麼?”
魏勝男被他的表情嚇得愣了愣,發出夢囈般的囁嚅:“不是……不是感情問題。”
“那就是利益糾紛了?”
她抓著聽筒的手猛然握緊,眼中閃過一絲懺悔,又變得萎靡不振,枯瘦的五指插進鬢間的發里,低頭哽咽幾聲,聲音打著旋地抖出來:“對,可以這麼理解。”
“那麼在你與你前男友鄭某的交往期間,是否發現他有著明顯的暴力傾向?”
魏勝男動作一滯,盛著渾濁淚水的眼珠盯著面前的人,神色微妙地說:“你問這個干什麼?”
林睿表情嚴肅,語氣鄭重:“魏勝男,我想知道,你的前男友鄭某是否對你的養子魏之寧有過暴力虐待行為?而你,是否也縱容過這些行為的發生?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
第70章 得與失
一縷斜陽從窗外切進來,罩住了魏勝男佝僂的脊背,她雙手伏案,電話筒被她抓在手里,眼神縹緲地開始回憶。
半晌,才聽她訥訥道:“他一開始對我們母子三個挺好的,寧寧,”她頓了頓,接著往下說:“寧寧也很喜歡他。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個爸爸,像別的小孩那樣,能背著他到處玩,給他遮風擋雨的爸爸。誰知道后來,我們生意越做越不好,欠下一屁股爛債,鄭——他為了借錢開始到處跟人喝酒,在外面裝孫子,回來……”她哽了一下,繼續說:“回來就拿孩子泄憤。寧寧是個男孩,知道保護妹妹,我家田田當時還那麼小,他就是個畜生,要不是寧寧,要不是……”
她低頭捂起嘴,眼淚順著指頭縫涂抹了整張臉,泛白的指甲在顴骨處掐出一道道深痕。
林睿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問了句:“每次你都在場嗎?”
她吸了吸鼻子,稍稍鎮定下來,繼續說:“有時候在,有時候不在,在也沒用,他力氣大得嚇人,我根本對付不了,只能把田田從他手里搶過來,跑去鄰居家躲一躲。”
林睿聽得皺眉:“所以,你每次都這樣丟下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去獨自面對那個喪心病狂的成年男性?”
“我有什麼辦法?”魏勝男突然激動道:“我的錢都被他拿去了,做生意,說是做生意,一分錢的本都沒回,我攢了小半輩子的錢,都給他了——”
“他下手有多重?”
魏勝男怔怔地回憶片刻,夢游般地說:“那兩年里,寧寧的胳膊骨折過兩次,小腿被扭脫臼過三次。那孩子每回都要用胳膊去擋用腳去踢,越這樣越會激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