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他和裴鏡予各自是砝碼,那他如今的重量,并不能比裴鏡予多上多少。
——談愛,裴康行的確愛他。
他是愛情的結晶,是裴康行放棄利益后失悔不已的愧疚。
可利益的天平上,愛情與愧疚,本算不得什麼。
44-
裴鏡予對裴總想要道歉的事情并不意外。
大概是從來都對裴總的人格沒有什麼期待,以至于裴總愿意拋下面子來道歉這件事,在裴鏡予看來,竟也十分正常。
確實。
他既不動容,也不意外,更不認為這是什麼誠意十足的事。
誠意應該是有的。
“他還是怕你對付他,畢竟我的老公是貴族。”裴鏡予道。
正在為唐王養生館譜曲的衡夙聞言,頓了頓,笑道:“你忘不了這件事了是嗎,哥哥?”
……
覺察出這句話的背后有些許危險,裴鏡予很識時務地轉移了話題:“所以要不要去見他?”
衡夙問:“你想見嗎?”
“不是很想見他,”裴鏡予思索片刻,又道,“但見了也沒什麼。”
應該是覺得很無所謂吧,裴鏡予想,他看著窗外透來的光灑在衡夙的手指上,忽然道:“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可能不會這麼無所謂。”
也許他會從泥沼深處掙扎走出,走向新的世界。
可他未必幸福,未必坦然,未必真的勇敢。
人沒有軟肋,并不意味著強大,人有弱點,并不代表了脆弱。
而他遇見衡夙,就如同獲得了無堅不摧的武器。
45-
裴鏡予還是和裴總兩個人見了面。
在一個裴總早早預訂,特意做好各種布置,就為了讓裴鏡予覺得心情愉悅的貴賓雅間。
價錢不是問題,裴總要的是冰釋前嫌。
只是裴總也不去考慮裴鏡予見到他時會不會心情不美,做再多布置都沒用,更不考慮冰釋前嫌的難度。
——也許是因為裴總從不做這些事。
他理所當然忽略了一件事想要達成目的的難度。
尤其是這場邀約的主角是裴鏡予。
裴總并沒有那麼了解裴鏡予。
這些年來,裴鏡予這三個字,帶給裴總的是恥辱和不滿,以及反反復復被裴清漓提及時,裴總不假思索地拉踩。
裴總起手式:你哪有什麼哥哥!裴鏡予不配做我的兒子!
……然而。
到了今天。
裴總坐在雅間里,一身正裝,笑容滿面,連帶著裴清漓都要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靜靜等著——直到裴鏡予和衡夙兩個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推門而入。
裴總毫無長輩的架子,立刻起身,笑道:“來了?快坐。”
裴鏡予沒享受過裴總的“熱情”。
他怔了怔,被衡夙摟著肩膀帶到圓桌前,肩挨著肩坐了下來。
衡夙道:“不知道裴總找我們有什麼事?”
這是沒話找話的,因為這也叫明知故問。
裴總臉上的笑意一滯。
倒不是因為衡夙明知故問,而是因為這句話確實不太好接。
裴總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聞言,衡夙微微頷首,慢條斯理道:“可我和哥哥都很忙,如果裴總要說的不是大事,那我們改日再約也是一樣的。”
拋下這句話音,衡夙當真起身要走。
裴總只得叫住他:“等等,我今天請你們來,是想向鏡予道歉。”
“道歉?”衡夙側首看來,眉尾微挑,神情有些似笑非笑。
他重新坐下來:“裴總這句話我就聽不懂了,裴總有什麼需要道歉的事嗎?”
——他如此說。
可裴鏡予卻覺察到,衡夙已經成為了這次會面的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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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準確形容出裴總的心情,那并不容易。
如果說裴總感覺屈辱,卻不盡然——大概是衡夙背后那個奈特斯洛德家族的名頭太唬人,哪怕時代進步到了現在,貴族和有錢這兩個條件綁定在一起,依然讓裴總感覺到了強大。
當然,衡夙的家族的確不止是強大那麼簡單。
一個準確的詞來介紹,應該是龐大。
可裴總身為一個很講面子,且一直都很有面子的“豪門總裁”,面對再如何龐大的家族,都該有自己的尊嚴。
衡夙是這麼想的。
但裴總不是這麼做的。
的確,裴總在面對顧總時那還有尊嚴,面對簡大少爺時也會端著架子。
只是裴總也很現實。
顧鼎柏也好,簡思覺也罷,厲害是厲害,可都比不上衡夙。
古語有云,識時務者為俊杰。
裴總認為,自己就該是這種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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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裴總并沒有覺得屈辱,裴總甚至語氣溫和:“有的、有的,以前我做的事,太過分了,現在想想,我當初確實做得太過分,都說血濃于水,我和鏡予到底是親父子,我這個做爸爸的犯了錯,也該向孩子道歉。”
話說到這里,裴總也將態度拿得端端正正。
他拿起酒杯,向裴鏡予說:“孩子,對不起,以前都是爸爸的錯,是我沒有做好一個父親該做的事,以后……你愿意讓爸爸補償過去的錯嗎?”
裴鏡予看著他。
大概過了幾秒,裴鏡予的目光移轉到裴清漓的身上。
裴康行沒有去看裴清漓的神情,他只說:“清漓,你也要向你哥哥道歉。
以前都是我太縱容你,讓你傷了你哥哥的心,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不能再這樣誤會下去,給你哥哥說句對不起,咱們就冰釋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