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就怕他們這些人，”樓導吐露心聲，“我最開始做導演的時候，只能拍些低成本的電影，用的演員不出名，有些還不要片酬，只是想來試試水。后來我有了名氣，開始有名演員來找我，也有了贊助。”

“但是他們要塞的人太多了，塞到我覺得這電影根本不是我的電影。”

14-

樓導當時年輕，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再后來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也不是沒有忍氣吞聲接受過資方塞來的演員，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忍忍也就過了，只要不影響他的電影太多，樓導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說得簡單，就是屈服給了金錢。

錢這東西，你說它好，無數人因它瘋狂，你說它不好，沒有它，你怎麼活著都是個問題。

樓導是很久之后才想證明自己。

他缺一個大獎。如同演員要做影帝，他也想做名導。

現在的樓導不能說不是名導演，但和許多叱咤風云的大導演相比，他確實少了個至關重要的獎項。

樓芝予最開始想和裴大影帝互惠互利，爭取能用《夜河飛渡》奪得大獎，而他也確實差點行差踏錯，往向金錢徹底低頭的道路一去不回。

真正的“市場”就是如此，演技比不過流量，名聲抵不過人氣。

好在裴大影帝一番話打醒了樓導的幻想。

樓芝予清楚的意識到——魚與熊掌不可得兼。

有名氣、有演技的裴清漓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還在為了人氣苦苦掙扎的人？

越想要人氣，越要博出位。樓導意識到自己無法承擔這種風險，更不能讓《夜河飛渡》成為任何人的踏板。

選擇裴鏡予來擔任主演，終究是樓導有幾分意氣用事，也有幾分感動在。

因為樓導知道裴鏡予很認真。

他看得出來一個人是否用心，就如他明白裴清漓沒有認真對待自己的角色，而他也能看到裴鏡予是仔細看過他寫的人物小傳，認真體會了阿欽的人生。

樓導不奢求拿獎，沒再想，可他還是委屈，七家金主撤資，他還不知道《夜河飛渡》最后會不會又淪落成低成本電影，就像他最開始做導演的時候那樣。

15-

一頓飯吃下來，樓導哭了二十分鐘。

衡夙和裴鏡予跟著樓導走出餐廳，前一秒樓導還在冷靜地招呼他們趕緊上車，別被狗仔拍到行跡，后一秒就自己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直抹眼淚。

衡夙道：“樓導，你要有信心，你對自己的電影劇本那麼自信，也該相信自己選擇的主演一定能達成你的心愿。”

樓導說他不懂，樓導又道：“不是得獎不得獎的事兒。”

是他們劇組很快就會沒錢，能不能付得起裴鏡予的片酬是一方面，光是請衡夙出演男六號，幾個鏡頭下來，就能讓他傾家蕩產。

裴鏡予讓樓導有話直說。

樓導抽噎兩下，也很坦蕩：“我沒錢了。”

衡夙了然：“有人撤資了？”

樓導點了點頭：“撤了七個！我去，這群人是真勢利啊，裴清漓參演的時候追著我要出資，裴清漓一走他們就跑，真可恨！”

明知這是“人之常情”，樓導還是罵罵咧咧。

衡夙道：“也就是說，你連片酬都發不出來。”

樓導沉默了。

樓導為自己挽尊：“你男朋友的片酬，我還是能擠出來的。

”

衡夙挑眉：“那我的呢？”

“……”

樓導再次沉默。

沉默意味著回答了衡夙，他的片酬，大概是沒有的。

哪知衡夙只是笑了笑，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裴鏡予，給出了一個非同尋常的建議。

“我可以不要樓導給片酬，但是要哥哥給我。”

樓導沒反應過來：“他怎麼給你？拿他的片酬？那也不夠啊衡神！你很貴，你知不知道？”

衡夙反問：“你談過戀愛嗎？”

“沒有。”樓導誠實地回答。

衡夙道：“那你還問什麼呢。”

樓導頓了頓，緩緩轉過頭看向他倆。

裴鏡予自認臉皮不如衡夙，在樓導望過來的時候，已先一步別過頭，假裝在看窗外的風景。

車窗外沒有風景，烏漆嘛黑。

他們心知肚明。

樓導和衡夙對視片刻，他又轉回頭，沖旁邊的經紀人說話：“要不先送他倆回去吧，我看他們等不及了。”

經紀人握著方向盤的手捏得梆緊。

聽懂樓導的意思，經紀人側過視線，遞給樓導一個惺惺相惜的眼神。

他是經紀人，他也是個司機，他一天到晚跟著衡夙，平均下來每五分鐘都得吃一口狗糧。

想到這里，經紀人深吸口氣，發動汽車，車燈在夜色里亮起。

絕塵而去的剎那，衡夙輕輕撓了下裴鏡予的掌心。

該動作駕輕就熟，顯然不止做過一次兩次。

而衡夙懶懶靠著椅背，目光凝在裴鏡予的耳垂上，早有預見般，看著熟悉的紅色一點點蔓延而來。

Chapter.83

16-

頂著莫大的壓力，全網的嘲諷，《星光》官博在裝死半個月后，終于宣布暫時停播節目。

——然而這個暫時的期限其實是永久。

鬧出這種丑聞，合作方哪怕也是沆瀣一氣、同流合污的品種，也要為了名譽倒打一耙，為此，幾個合作方反手就把《星光》賣了個干干凈凈，迅速撤資解約，跑得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