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當中沒向他這個方向看一眼,即使剛剛刀鋒至他眼前砍出了血,他也沒從那人眼中看到一點擔憂。
這回是真把人惹生氣了。
許羿嘆了口氣。
見齊王的決定對他來講是場豪賭,賭齊王這麼多年的心結,賭他想在對方臨死前搞把大的。
他賭贏了。
還有就是賭蕭寒對他的感情。
他也賭贏了……
他望著那人的目光逐漸柔和下來,想著等這劫過去,他得好好哄哄。
沒過多久,蕭寒破出了包圍圈,踹開最后一個礙事的人,他飛身來到許羿面前,臉色不善地抓過他的手。
“那個,”被他眼神怵了一下,許羿摸了摸鼻子,訕笑著,“我可以解…….”
對方沒給他說下去的機會,攥著他往屋外跑。
他們從偏室的窗戶離開,蕭宿不慌不忙地看著二人背影,開口道:“召令所有周圍的人,不得讓他們離開這座山。”
“若實在抓不到活的……”他側過臉,陷于陽光下的神情竟陰惻惻的,“就地格殺。”
叢林茂密,是刺客最好的掩體,空中的信號彈爆開,十幾里內不約而同出現黑影,樹葉簌簌下落。
許羿一開始的感覺沒錯,齊王不是會亂來的人,敢約他來此必是做好充足后手。
前方是一條分岔路,他拽住前面的人——這人從離開木屋起就一直不說話,他能感覺到,對方應是在全力克制心里的火。
“走這邊。”許羿指向另一個方向。
蕭寒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確定?”那邊是懸崖。
“確定。”
追兵馬上就要逼近,比之前的人更多,對方沒打算留活路,經不起猶豫,蕭寒陰沉著臉調轉方向。
他們自己走到絕路上,懸崖頂大風呼嘯,凜冽透骨,底下深不見底,深淵萬劫不復。
蕭寒站在崖邊回頭,俊美的側臉沾著幾道血痕,眼神洋溢戾氣,危險又邪魅。
“你繞這麼大圈子,就是想和我一起死?”
許羿微微一頓,“我說了,你只要不拋下我。”就算真一起死了又何妨?
蕭寒捂臉笑出聲,時至今日他也不知該說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我不值得。”
輕得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消散在風里,蕭寒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目光看著他——是似曾相識,不再壓抑感情的那種目光。
他不值得擁有這麼好的人……
破開屋子的一剎那,他真的有想過,這人是不是要背叛自己,是不是要把自己的計劃部署全部托出。
他為那一瞬間的念頭感到可恥。
回想過去發生的種種,自己對他一點兒都不好,甚至可以用粗暴形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反復無常。
對方的出現是個意外,是他從未想過的意外,他克制著向往著,逼自己走回自己該有的道。
二十幾年的執念,維持他走到今天這步,但在落下最后一棋時,他竟然后悔了。
他不想死,他還想多點日子,待這人好……
現在想來,這一切就跟笑話一樣。
他抬起頭,笑聲越來越大,笑到最后甚至有些癲狂的地步,蕭宿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他抬手示意身后人勿動。
披頭散發形容狼狽的人一步步后退,所有人都以為這是行至絕路的絕望,但只有許羿看到,那笑聲中一閃而過的淚光。
看出他在想什麼,許羿心跳停了一瞬,朝他接近,“這不怪你。
”
本以為對方會繼續后退,卻不料這人竟是上前一步,把他抱了個滿懷,胳膊緊緊禁錮著。
下一瞬間,脖子就被咬了一口,他只聽對方恨恨道:“但這一切是你自己選的,惹上我,你這輩子都別想逃開。”
語氣低沉又兇狠,懷抱如牢籠一般,使人無法逃離。
“蕭宿在這兒,我不能把你讓給他,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不知從何時起,他早已放不開對方。
“蕭寒,你信我嗎?”許羿反抱住他,試圖安撫這炸毛的人。
奈何對方根本聽不進他說的,只知斷斷續續地一味重復:“你是我的……不能把你讓給別人……我忍不了……哪怕是一起死。”
隨后他渾渾噩噩地露出笑容,竟直接抱著人往懸崖下跌。
失重的感覺和凜冽的風接踵而來,許羿瞳孔一縮。
山谷間的風空洞幽靈,天空慢慢變成一條狹縫,下墜時的劇烈氣流足以把人沖昏,腦中一陣劇痛,他意識漸漸模糊。
他眼皮微闔地看著眼前人,嘴巴一張一合:你他媽……才是瘋子……
眾目睽睽下,二人一同倒進了那漆黑無底的深淵,這一切發生在瞬息間,蕭宿愣了下,連忙向崖邊跑。
然而視野里只來得及存留一片衣角,他什麼也沒有抓到。
“都給本王下去,”他直起身咬牙,眼眸一片暗沉,“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第92章
齊王率人在山底尋找了大半天,把整座山都翻了個遍,找到兩具面目全非的尸體。
山谷地勢險峻,最底下是天然湍流,水淺石多,臉被劃成這樣也不是沒可能。
身份只能靠衣服辨認,蕭宿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兩個人”,心里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若是可以,他希望對方能活著。
但現在說這些為時已晚,他吩咐手下把人埋葬好,嘆了口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