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羿微微一頓,“陛下,你可還記得我曾說的?”
“你曾鳳冠霞帔地把我娶進宮,我生是你的人,死亦是。”
永遠冷靜平淡的聲音出現波動,他定定地看著人,“但若是你先放棄我,我就不確定了。”
蕭寒皺起眉,偏頭看向他,“你什麼意思?”
“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許羿垂下眼眸,掀動的眼睫非常長,“你以自己為誘餌,引文家入陷阱。”
“我今早發現了你立新帝的詔書。”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蕭寒冷冷道。
“那你又為何要管我?”許羿抱臂后退一步,諷刺地勾起嘴角。
“……”蕭寒皺起眉,移開目光。
是啊,他為何總是要管這個人?不只想管,他甚至還想拖上這個人,陪他一起走上那黃泉路,拿根鐵鏈鎖著,自此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讓他離開,也別想被其他人看到覬覦。
“朕只是在提醒你,蕭宿此人陰險毒辣笑里藏刀。”
他最終還是沒把自己的心里感覺告訴對方,文家倒臺是他等了二十幾年的結果,在這之前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后退的理由。
“朕會遣散后宮眾人,給你足夠的封號,今后你想在朝中大展身手也好,做個閑散王爺也罷,都隨你。”
他控制著面部表情,又回到了那副居高不下,可望而不可即的樣子。
“至于太后那邊不會善罷甘休,這段時間朕會派人保護你。”
“你武功這麼高,我一直跟著你不行嗎。”許羿垂眸掩下眼底一瞬間的落寞。
蕭寒喉結微動,既沒同意也沒拒絕,只說道:“待文家出手,你便出宮去找賀無雙他們,到時自會有人接應。”
至此,許羿臉上的笑意也全部殆盡。
“蕭寒,你一定要這樣嗎?”他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
“這是最快最穩的辦法。”
蕭寒閉上眼,轉頭面向宮門外,說這話時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好像不再是那個冷漠威嚴的帝王,而是個有血有肉,等著回家的人。
許羿定定地看著他,拳頭逐漸攥緊,這一瞬間他甚至產生錯覺,不禁在想是不是就這麼放他走才是對的。
是不是只有這樣……他才可以結束這該死的命運。
他沒經歷過對方經歷的一切,深知自己沒資格怪他。
如果蕭寒也是別的世界來的穿越者,那是不是意味著跟他一樣,在任務世界死亡后會回到一個主世界……
但這一切只是自己拼拼湊湊出來的猜測,這人的情況到底是怎樣,他并不確定。
蕭寒不能死……他賭不起……
待對方走后,他抓了抓腦袋,長嘆一口氣。
那個齊王或許會是此事的轉機,他打開了那張字條。
*
秋風獵獵,宮門口早早就已經有官兵等在那兒,費云初找機會走到蕭寒身旁。
“你真有把握嗎?”
“嗯。”蕭寒微微一頓,隨后轉頭張望,目光不知落在哪兒,似是在尋找什麼。
“找你那相好呢?”費云初挑起眉。
“不是。”
“哎哎,他來了。”費云初拍了拍對方的肩,興奮地指向宮門另一頭。
蕭寒下意識往那個方向看去,晨風拂過,除了落下的幾片紅葉外,毫無人影。
“還說不是,”費云初抱著手臂,一副了然神色,調侃道:“你這嘴硬的毛病什麼時候改改?”
“他不會武功不來也好,”費云初揚了揚眉毛,“也就分別個幾天,別拿你那望穿秋水的目光看著了。
”
“他不是我相好。”蕭寒皺眉看向她,“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唉行行行,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可憐兒咯,”費云初裝模作樣行禮,“陛下息怒,恕臣無理。”
蕭寒哭笑不得,這會兒出發時辰已到,他也不再跟對方閑扯,登上馬車。
臨行前的最后一眼,他還是望著那處宮門。
對對方來說,他們只是分別幾天,但對他來講,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許羿站在空蕩蕩的正乾殿,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算計著時間差不多,他換上衣服起身。
翻出宮墻,幾里外的胡同里是一匹栓著的馬,旁邊站著幾個平民打扮的人——這些是蕭寒派在暗中保護他的,時至今日他已跟人混熟,為自己所用。
“我之前說的,你們可辦好了?”許羿對領頭人說。
“回公子,辦好了。”
許羿應了一聲,利落上馬,此時的他把長發全部扎起來,衣服穿著一身勁裝。
“許公子,”正準備離去,身后人突然叫住他,“此行……真的沒關系嗎?”
“你們按我說的做便是。”
他駕馬離去,按照蕭宿之前紙條上留的話,去田郊找他,那片田郊土壤優渥,地處位置好,本是要建立行宮,后因戰事擱置,變成了王公貴族們手底下的私宅。
蕭宿坐于涼亭下,四周是一片紅楓樹,不遠處傳來馬蹄聲,他睜眼望過去。
馬上那人身姿挺拔,腰間系著條白玉帶,發尾飛揚,少年意氣風華絕代。
他走出亭相迎,直直地看著眼前人,“沒想到你真來了。”
“殿下既開口邀請,臣又怎會不來。”許羿跳下馬,笑著拱手道。
“這可是意味你應了我?”
蕭宿伸出手,緩緩撫上面前人的側臉,這幾年來讓他起心思的皮相不是沒有,但像面前這個如此強烈的倒是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