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羿抬頭看向他,“過幾日便是大靖國一年一度的秋獵,槐國使團會一起參加,而文家的人將會在獵場上動手腳。”
他把對文晟說的話原模原樣復述,“費姑娘是你在意的人,她一出事你必然會進獵場,而文家人會提前把尸體準備好,到時候再帶眾人進去,誣陷是你下的手——”
其中還有諸多細節后續沒講,可蕭寒卻突然起身,顯然是已經不想聽了。
“誰許你自作主張,把她牽扯進來?!”
手背繃著的青筋看得出在極力壓抑什麼,許羿尤為清楚這樣的眼神,和初見擰他脖子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頭微微朝后仰,眼神也開始變暗。
就這麼在乎嗎?
“他們不會真的對費將軍不利,尸體是偽造的,目的也只是拖你下位。”許羿看著他,繼續不冷不熱道:“你只要有個心理準備,不要著了他們的道。”
“你利用她?”
“此事我就算不說文晟也能查出來,”許羿皺起眉,“與其被動地等他們暗算,不如把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上。”
“許之欽,”蕭寒打斷他,眼底一片暗沉,“這世上沒幾個朕在乎的人,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你放心,”許羿語氣有些不耐,“文晟不傻,他不會傷害對方。”
他眼神問心無愧,不知為什麼,看著這樣的許羿,蕭寒心里的煩躁不減反增。
可對方說的屬實沒錯,不僅沒錯還是在一心替自己著想,他實在不知道他這火氣從何而來。
“依你這麼說,”半晌,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朕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不客氣。”許羿輕嗤一聲,轉頭面不改色道。
語罷他站起身,“時候不早了,陛下若沒別的事還請離開,否則被太后知道會起疑心。”
蕭寒站在原地未動,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許羿皺眉抬眼。
蕭寒嘴角緩緩勾起,笑得有些滲人,“有個這麼不得了的妃子,朕為什麼要走?”
話語聲意味不明,許羿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說話間蕭寒緩緩湊近,眼底宛若吞噬一切的漩渦,許羿微微一頓,直到這時才想起這人性子。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討厭一切不可控的東西。”蕭寒掰過對方下巴,使眼前人面向自己,“披了那嫁衣,入了這凌霄閣,就是朕的人。”
“既然是朕的人,朕讓你干什麼你就該干什麼,朕讓你說什麼你就該答什麼,什麼時候輪到你擺布朕?!”
驟然回到初見時張牙舞爪的樣子,許羿愣了愣,有些不習慣。
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他心中不可避免地被刺痛一下,這次不是因為這張臉,而是蕭寒這個人,相處了一個月,他本以為自己在對方心中位置能提高點,卻沒想到還是跟最開始一樣。
“臣也說過,臣跟陛下只是合作。”許羿看著他淡聲道,言外之意是“我不是你的人。”
這句話不知刺到了蕭寒哪兒,他指間漸漸收緊,在白皙的下巴上留下數道紅印。
“你何時開始謀劃的這一切?”
許羿心底漸漸升起火,但面上還是好聲好氣回答:“收到你信件時。”
“我說的是更早。”
蕭寒垂眸看著面前人,不由地回憶起今早回宮的時候。
那時的他剛踏進門檻,就被以魏修為首的幾個老頑固攔住,不只如此,就連那一直看不上他的幾個將軍都接連到此。
這些人每次見他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但這次卻不知犯了什麼病,竟親自在門口迎他,還對他說了些不明就里的話。
但他從未派過什麼人與他們聯系。
“你是什麼時候跟那幾個老匹夫勾搭上的?”蕭寒眼底越來越暗,“這些人的事,你怎麼會那麼清楚?”
一個久居深宅,名不見經傳的人,為什麼會有這種能耐?
“不行嗎?”下巴被他弄得生疼,許羿道:“證明我當初沒有在給自己戴高帽子。”
他實在搞不清楚蕭寒生氣的點在哪兒,依他看來,有他這麼省心能干的合作伙伴,這人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蕭寒盯著他,手上力道沒松,“回答我的話。”
“你差不多得了!”許羿推開對方,擰起眉揉著下顎,“我他媽臉都要給你掐變形了!”
……媽?
蕭寒看向他,神情變得有些怪異。
“蕭寒,你發什麼瘋?!”
“老子做這些是為了誰?”許羿憤怒地看著他,“你以為我想管這些?!要不是因為你,我犯得著干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下巴上的幾道紅印甚是明顯,這是對方第一次情緒這麼激動,蕭寒指尖動了動,似是想把他下巴上的傷蓋住。
許羿拍開他的手,譏諷地笑了一下,“話我都告訴你了,陛下若真那麼不放心就去獵場跟著,反正太后那也已經解釋清楚,你我大不了以后橋歸橋路歸路。”
“也省的這樣成天猜忌我。”
語罷他徑自轉身,在他離開門口前,蕭寒終于反應過來。
他幾步上前攔在人前面,冷臉道:“你要去哪兒?”
“你既然不相信我,又管我去哪作甚?”
“我沒有不相信你。
”蕭寒擰起眉,神情越發怪異。
事實上他也說不出自己剛剛一瞬間的感覺是什麼,面前這個人太聰明,也太有主見,連皇帝的事都敢插手,前段時間兩人幾乎天天見面,但他從未察覺到對方背著他攪弄朝堂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