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這毒怎麼回事?
106查詢了遍這個世界的數據庫,開始原模原樣地朝許羿匯報。
根據吳太醫的描述,這種毒是來自西域的一種花制成,磨成藥粉,名為滯渙散,具有一定成癮性,是慢性毒藥。
若吸入過多,輕則出現心緒起伏頭疼暴躁等癥狀,重則像蕭寒這樣,時不時出現幻覺,分不清回憶和現實。
簡單來說,是能把人徹底折磨瘋的毒。
【系統這兒沒有記錄,任務對象中毒應該發生在原本該降臨的時間線后。】
他們原本該降臨的時間是在蕭寒入槐為質的時候,結合吳太醫之前的話,也就是說,中毒發生在對方從槐國回靖國的那段時間。
許羿擰起眉,不用腦子都知道是誰下的毒。
你知不知道怎麼治?
106沒再說話。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許羿按了按額角,突然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感。
若沒發生意外,若他降臨在原本的時間線,對方明明可以少受很多苦,這一刻,他不禁有些自責。
他不知自己做什麼能彌補回來。
出于某種心理,他就這樣在殿外站了一下午,身邊人來來往往,皆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入夜,月明星稀,月光灑在鋪滿琉璃瓦的房梁頂,美麗又寂寥。
正乾殿空無一人,每月的這個時候,下人們都心有靈犀,皆已散去。
周圍沒多少燈亮著,偌大的宮殿空曠又寂靜,越往里走越黑,許羿停在寢宮門口。
和他想象中的場景不同,寢宮里的燈火此時非常亮,蕭寒背對著他站在窗前,十分安靜,身影孤寂又淡漠。
若不是四周一片狼藉,旁人根本看不出他的不對勁。
許羿叫了他一聲,對方并無反應,他猶豫片刻后走上前。
冷風不斷從窗外涌入,北部的深夜,寒風刺骨,而這人只穿了一件中衣。
他繞到對方前面,想試探著把窗戶合上,在相差兩個身位時,蕭寒突然抓住他手腕。
下一刻,手上力道劇增,許羿神色變化,意識到他要干什麼后翻轉手腕用巧勁立刻掙脫,即便他反應夠快,手腕處還是傳來一道輕微的骨折聲。
許羿眉頭皺緊,回頭看向對方,立馬又架住對方另一只襲來的手。
蕭寒瞇著眼,目光如炬,二人僵持著這種姿勢,不知過了多久,他眼底才逐漸清明。
“是我。”許羿抿唇開口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蕭寒閉眼晃了下頭,這才認出眼前人是誰。
他眼下透著淡淡青黑,皺起眉,“你來干什麼?”
許羿活動了下手腕,“看你病得怎麼樣。”
蕭寒耷著眉眼神情懨懨,“這不關你的事。”
語罷他上前把窗戶重新打開。
冷風再次灌入,吹得人霎時間清醒,蕭寒手拄在窗欄上,指節分明突出,看上去十分用力。
“我跟你說過什麼?”他用力閉了一下眼,頭也不回道:“滾出去。”
滯渙散往往能勾起人心底最不愿記住的回憶,蕭寒眼底戾氣翻涌,仿佛在極力抑制什麼。
腦袋里似有成千上萬只蟲子在爬,周圍盡是擾人心緒的嘈雜聲音,宛若鬼哭狼嚎。
華麗的宮殿里,只有他一人四面楚歌,仿佛又回到了當初最無助的日子,像螞蟻一樣任人宰割。
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控制不住心底的暴虐欲望,想要摧毀四周一切。
沒聽到腳步聲,他緩緩回頭,眼里布滿血絲,“還不走?”
許羿站在他面朝的相反方向,神色越來越復雜。
“我在這兒。”說話間他走到對方正對面。
蕭寒狠狠地皺了一下眉,克制著想把眼前人脖子擰斷的沖動,捂住頭身形搖晃。
“你找死嗎?”
回應他的是一聲輕笑,“你傷不到我。”
說話間許羿掃視一圈四周,桌椅被砸斷,床幔雜亂地鋪在地上,墻壁留存著些新鮮血跡。
他輕嘆道:“好歹也是個皇帝,生病了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怎麼能混的這麼慘。”
話語聲中帶著笑音,但眼底卻無半分笑意。
他向著對方走近,輕輕撥開他頭發,果然在頭頂發現傷口。
他定定地看著對方,他承認,看著這樣的蕭寒,他心疼了,不管是愛屋及烏還是別的什麼。
106說得對,經歷決定一個人的外在,但這人本質上卻與顧淮相同。
許羿閉上眼,這人現在的樣子,簡直跟上個世界初遇時的顧淮一模一樣。
身陷低谷,卻又因自尊心不想讓他人看出,把自己困在一個漆黑的小世界里,不愿出去,也不想讓任何人進來,猶如困獸一樣用利爪掩蓋脆弱,其實內里早已傷痕累累。
蕭寒頭疼欲裂,他顧不上對方的大膽動作,用力把人推開,踉蹌著往窗口走。
許羿緩緩呼出一口氣,上前把人拽住,對方不知吹了多久冷風,這會兒渾身冰涼。
“蕭寒!”
尖利嘈亂的環境中,驟然插入這麼一道清冽的聲音,蕭寒微微一愣。
自他登基后,已經很久沒人叫過他的大名。
隨即一股獨屬另一人的氣息包圍住了他,好聞又溫柔。
許羿拿走他按在窗欄上的手,順勢把窗關上,風聲消失,屋內霎時間寂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