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緩過眩暈感后,許羿才直起身喘著氣說:“你又不是真想殺我。”
生死關頭走一遭,他依舊沒有收斂的意思,“白日的不殺之恩,在下還沒來得及感謝。”
蕭寒瞇起眼,銳利的目光盯進他眼底,“你別以為朕真的動不了你。”
“臣當然知道,”許羿搖了搖頭,“不過還是那句話,陛下,何必呢?”
“你我如今都一樣,不過都是太后的棋子。”
“既然都不甘心,那為何不能聯手?”
蕭寒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掃,并未答話,他繞至寢宮正中央的紅木桌旁,坐下身。
“你能幫朕什麼?”他把玩著指間玉扳指,話語聲漫不經心。
隨后他就見對方抬起手,嫁衣展開,金絲鳳翼一覽無余,頭飾被摘下,又被隨手扔到桌前。
蕭寒叩桌子的手頓了頓。
“陛下為何送來這衣服?”許羿不答反問。
“先帝七尺高臺,大賓迎娶,是真心寵愛文貴妃,若陛下只想借此羞辱臣,大可不必這麼大費周章。”
蕭寒支著頭抬眼,看過去的目光中帶上些許饒有興致。
“如今文家掌權,朝堂人等面和心不合,臣不知陛下所想,但齊王歲數將至,你若想從這豺狼虎視中脫身,能做的唯有拖時間穩住文家。”
“朝堂上能與文相抗衡,是當今以御史大夫為首的清流一派。”
進宮前許羿最擔心的是蕭寒像外界說得一樣昏庸無能,不聽勸諫,但現在看來好在并不是這樣。
他登基后的兩年經歷在系統這完全空白,但想都不用想,太后一定會想盡辦法往他身邊安插棋子,使其行動處處受限。
“明面上我是太后那邊的人,臣可以想辦法從中斡旋,也可以給陛下足夠的時間扶持自己的勢力。
”
眼前人站得筆直,說話不卑不亢,立若修竹,蕭寒漸漸垂下眼眸,神色間捉摸不透。
片刻后,他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
許羿許之欽……
有點兒意思。
他低聲念叨了遍這個名字,事實上早在太后把對方畫像安排出來時,他就暗自調查了這個人。
蕭寒從小長在宮里,對中都的各家公子哥多少都有些了解,唯獨這個許之欽,宮廷里的宴會從未出現過。
不止如此,對方在坊間露面的時候也很少,若不是那張臉,眾人恐怕都不知道英國公還有這麼一個兒子。
故此他查到的東西并不多,這人究竟是何底細也不清楚,只知道對方在許家并不受重視。
本以為這人是想借此機會,乘上太后那張扶搖直上的船,可現在看……
心下這麼想著,他面上卻絲毫不顯,“朕為何要相信你?”
“陛下,”許羿嘆了口氣,“臣若真是太后派來的人,今日根本沒必要說這些。”
他所言極是,如今的蕭寒根本沒什麼可圖謀的,即便有,他在對方面前這麼暴露,也是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可即是如此,蕭寒也還是不相信他。
從小長大的環境和經歷,讓他很難去信任一個人,他不想要任何人幫忙,即便身邊群狼環伺。
他不在乎這條命,活到現在的唯一理由,也只是復仇。
不知想到什麼,蕭寒眸色越來越幽深,里面好像暗藏幾把大火,伺機而動等著摧毀一切。
心緒百轉間,許羿已經脫下那套繁縟嫁衣,他把衣服疊整齊地放在木柜頂,回頭看向他。
“陛下,您今日來此,不過是做樣子給太后看,有臣陪您一起演,何樂而不為呢?”
他朝蕭寒走去,掌燈面對面坐下,“是要隨時會有隱患的金絲雀,還是出謀劃策的謀臣智士,陛下自己選。”
“謀臣智士?”蕭寒好似聽到什麼有意思的事,低頭輕笑一聲,“你倒真會給自己扣高帽子。”
許羿沒在意,只是在他對面挑眉,“是不是高帽子,你以后自然知道。”
以現代人的眼光放眼整個朝廷,他自認自己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這位任務對象。
雖說沒有自暴自棄,但也非常不好搞。
“至于在下自己,當然也有私心。”他知道如今的蕭寒并不相信他,故此只能以利益為由把二人捆綁在一起。
“一是我不愿淪為他人棋子,二是在國公府受氣這麼多年,這也是個翻身的好時機。”
一番談話后,兩人間氣氛逐漸緩和,蕭寒過了好久都沒再說話,也不知同意了沒。
半晌,他又回到之前的那副混賬模樣,打了個哈欠。
“什麼時辰了?”
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許羿愣了愣,他尚未習慣這個世界的計時方式,但單看窗外景象,也知道這會兒的天快亮了。
蕭寒自顧自起身,邊褪外衣邊往榻邊走,“朕乏了。”
許羿頓在原地未動,不遠處的人便直接轉過身,“還愣著干什麼?”
他一臉復雜地朝其走過去,紫檀木榻邊周圍遍布薄幔,繡著鴛鴦的大紅錦被攤開,之前二人在榻上爭斗,被罩還撕開了一部分。
蕭寒僅穿一件中衣,躺在榻外朝內側拍了拍,“上來。”
見他依舊不動,蕭寒挑起眉,“莫不是要朕請你?”
聰明人間的很多話都不必說開,意識到對方松動,許羿沒再猶豫躺進里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