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此時說不上是什麼感覺,胸腔沉甸甸的,好似被什麼東西束縛著。
他有些奇怪地看著對方,想不明白這個走在江湖幾乎誰也打不過的人,哪來的底氣說這話。
剛剛那話不是糊弄對方,洛飛塵不在,這些人加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眼皮緩慢地眨了幾下,看著眼前人臉上從未出現的憤怒,不知為何卻沒開口。
他轉過頭不再看對方,“這不關你的事,你——”
話沒說完,這人抓著他的手卻突然松開了,片刻后不見人影。
他心底不由得一慌,這種感覺之前在水里也體驗過。
他見許羿徑直跳下樹,落地時往前踉蹌一步。
任誰都能看出他毫無武功在身。
但盡管如此,在他落地的一瞬間,還是有數把刀劍對向他。
楚玄離皺了皺眉,跳下去攔在許羿身前,熟料許羿竟然徑自繞過他,迎著面前刀劍走去。
“恩公!!!”
洛清詞嚇了一跳,此時終于反應過來,她擠開人群跑到兩人面前,攔住眾人道:“他們救了我的命,不是惡人。”
“丫頭。”謝正林皺起眉。
“你們要殺他們,就先殺了我。”
她雖不知來龍去脈,但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著看恩人出事。
在場人或多或少都去過武林盟主家,認出此女身份都面露難色。
許羿在她身后輕笑一聲,拍著她的肩示意她讓開,“姑娘不必擔心。”
他繞過對方直面武林眾人,一改之前調笑神色,鄭重沖他們行了個拱手禮。
“在下許羿,一介無名散客,之前多有得罪,在此向諸位賠個不是。
”
他抬頭看向人群中央的孔老爺,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在下敢問,您是怎麼知道令愛死于毒手的?”
孔老爺顫顫巍巍地走出來,提起這個神情悲慟至極,“護城河里,有人看到小女尸骨……”
不知想到什麼,孔老爺有些說不下去,老淚縱橫道:“連……連人形都看不出,若不是掛著衣服,連我這個親爹都不敢認……”
“牙印都刻到骨頭上了,你……你說,不是他還有誰!”
他目光突變,帶著刻骨恨意指向楚玄離,見對方一副無動于衷姿態,一時氣急說話更是用力。
“涵兒母親死得早,我們父女相依為命,她那麼好的姑娘……憑什麼……咳咳咳……”
他看向許羿和洛清詞,拍著胸口一字一句,“這種魔頭,這種人你們還護著他,天理呢……天理何在啊?!”
情緒太過激動,孔老爺一口氣沒上來支持不住,跪到地上,昔日富甲一方神氣十足,如今悲哀頹靡宛若老了十歲,在場人無不唏噓。
楚玄離微不可查地皺起眉,移開目光。
“不是我。”
他冷淡開口,時至今日終于作出一句辯解。
“你女兒不是本座殺的。”
“不是你還有誰?”
“除了你們魔教,誰會煉那種陰毒功夫?!”
“和洛盟主打成平手,若不是煉此邪功,你怎會有如此功力?”
“魔頭休要推卸責任!”
“……”
話音剛落,人群中就不斷傳來這些聲音。
楚玄離面色又恢復往常,背過手嗤笑一聲。
許羿皺眉看著眼前一切。
這些人毫無理智,也沒人想去落實真相。
他們只想找到一個發泄口,找到一個合理理由,站在制高點上把魔教剔除武林。
或者說,單是針對楚玄離這個人。
畢竟世上沒多少人,能二十歲比肩武林至尊。
他心中既無語又生氣,但面上絲毫不顯,好聲好氣道:“各位能否聽在下說幾句。”
聲音如石沉大海,泛不起一絲波瀾,人群鬧哄哄的,若不是洛清詞在前面攔著,可能早就一擁而上。
洛清詞聽清了,開口重復了一遍對方的話,身為武林盟主的女兒,從小耳濡目染,有幾分他爹的神態。
眾人這才停下。
許羿心中不禁感慨:還好他機靈,把女主帶上,這主角光環果然好用!
他感謝地看了一眼對方,開始陳述孔家小姐一案的重重疑點。
從潘陽城到天麓山的距離開始,到真兇藏尸掩蓋消息,后又選擇在清平縣下手嫁禍楚玄離,包括他在清平縣遇到的那隊商隊,和城里黑店……統統說了出來。
言辭邏輯清晰,推測有理有據,很難不讓人信服。
外加身旁還有個剛從真兇手里逃出來的洛清詞,連陷在悲慟中的孔老爺,面上都浮現不定神色。
“這……”
“你說的可是真?”謝正林撫著胡須,眼底沉沉地看向許羿。
“如若半句有假,許某天打雷劈。”
許羿舉手微笑發誓。
“我可以證明!”
洛清詞從得知真相的震撼中反應過來,這會兒才知道抓她的人竟是武林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干尸案真兇,心中后怕同時更加感激對方。
同時還有些欽佩和高興,她就知道兩位恩公絕不是壞人。
眾人互看一眼,好似不太愿意相信。
但大部分人面上還是出現遲疑,包括一開始非常沖動的玄武門掌門。
“你說的那家店如今在哪兒?”他看向許羿開口。
許羿說了大致方位,在洛清詞的開口催促下,一行人往城里走去。
“叔叔伯伯們,我們剛從淮江過來,他們抓了好多人,我們得趕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