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此,賢親王才有機會與晏麟見上這一面, 只是想到這幾日朝廷上發生的諸多變動, 讓賢親王一時間都不知道要該怎麼說才好了。
幾句不咸不淡的敘舊后, 晏麟抬手揮了一下,殿內靜候的幾名婢女與奴仆施了施禮, 便后退著撤了出去,只余下影一仍然站在身側。
見此,賢親王微微揚眉,卻也沒說什麼,待所有下人皆消失在殿外,賢親王亦清楚,這是該談正事了。
晏麟也沒有讓他等太久,便淡淡開口:“父王不必多慮,如今你我羽翼未滿,繼續潛伏在暗處默默發展方為上策。”
似乎看出了賢親王的欲言又止,他又道:“至于孩兒,父王亦無需擔憂,不過是換了個皇帝,沒什麼大不了。”
靜候在一旁保持沉默的影一微微抬眼,那雙沉沉如潭的眼眸似乎掠過一絲細微的波動。
賢親王眉頭緊鎖,并未察覺到影一的異樣,只是看著前面眉目如畫依舊透著傲骨嶙嶙的青年,神色復雜變換,最終又是一嘆氣:
“只是……唉,苦了你了。”
說到底,還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不夠強盛,若他的兵符還在,幾十萬弟兄在手,也不至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送去宮中受辱。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已是惘然,當年征戰結束后不少的功臣被封了個異姓王,便是乾帝收回實權的一種手段。
晏麟實在不想繼續這個令人頭痛的話題,暫且將賢親王安撫好后,便轉移話題道:
“孩兒幾年未能在母妃身前盡孝,不知她現在可還安好?”
提到賢王妃,賢親王的臉色終于不再是愁眉不展,露出了一點笑容。
接下來,又圍繞家常閑聊了一陣,看準了時間不早后便起身離去,免得落人口舌。
晏麟將人送出明月宮,直到看不見賢親王的背影,才由影一推著輪椅回到殿內。
隨后,影一來到了晏麟身前,得到準許后便微微彎腰,將之穩穩當當地擁抱起來,走至里屋的房間,在靠窗的軟塌便停下,再把晏麟緩緩放了上去。
影一則半跪下來,日常按摩晏麟無知覺的雙腿,只可惜,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實在太明顯了,晏麟幾乎只是瞥一眼,便能夠看出來了。
“你有何要說?”
影一沒停頓,只低啞道:“公子,為何要瞞著王爺?”
終是開口,要知道皇甫陌如今登基為帝,卻可是非常清楚他們正謀劃造反的事宜,原本乾帝尚在的時候不算什麼,甚至是合作皆可。
然現在雙方的立場,可完全不相同了,于那坐上了皇位的皇甫陌而言,足以論叛黨之罪名將他們抓起來。
卻倒也萬萬沒想到,沒立即處理他們不說,竟還提出了要立晏麟為皇后,此等駭人聽聞荒唐至極的決定。
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始終是一個隱患,無論是對當了皇帝的皇甫陌來說,還是對他們密謀造反而言,乃至是他們目前的處境更加危險。
而拋開這些,他們密謀造反之事能不能再繼續進行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所以影一才有所疑慮,為何不干脆向王爺直言,至少可以保護公子安全,更甚是借此直接令公子擺脫這皇宮囚牢——
不知從何時起,或許連影一自己都未意識到,他竟生出了私心……既然謀劃造反已不可取,何不遠離一切是非……最重要的是,公子也不必再委屈自己了……
雖然不清楚影一心里的萬般思緒,但晏麟大致也能猜得出來,畢竟這事兒很顯然,不用多作思考都能看得出來的結果。
簡直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大勢已去。
說的是他們謀劃造反的事情,在已然轉明的情況下,還有什麼進退可言。
不過,作為一名反派,晏麟自然不能說自己還有任務在身,必須要進行造反,然后被主角解決掉吧?
故而,晏麟只能換個角度去找理由。
他躺在軟塌上,微微睜眼,感受著影一按摩傳來的溫熱與舒適之感,卻答非所問道:
“依你之見,你認為這新帝皇甫陌對我的感覺如何?”
此言一出,那推按揉捏的動作忽地頓了頓,影一略微低頭,道:“……想必是情之所鐘。”
若說乾帝仍在時還隱藏得很深的話,但自皇甫陌登基,且放話要立他為皇后,那罔顧人倫、肆意妄為的行徑,便足以說明一切了。
“與皇甫礪對比如何?”晏麟又問。
“……”影一卻說不出來。
無論是在封后大典之夜將乾帝皇甫礪殺害,還是以上這些,都更甚是超出了一般情愛的范疇,乃至是瘋魔了。
忽然,影一抬起了頭,望著軟塌上慵懶而臥的青年,眼神柔和又帶著認真道:
“公子,我們走吧,離開這……”
“——離開這兒,去哪里?”
突然響起的低沉的嗓音,伴隨著不再掩飾的腳步聲,由外而入。
影一眼神一厲,瞬間起身,唰地一下就朝對方而去,一出手便是凜厲的殺機!
但未等他接近那一襲尊貴龍袍的少年,便被自少年身后掠出的老太監給阻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