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云之下,風吹過樹梢,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眉目如畫,清淡出塵的青年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即搖了搖頭。
“無事。”
清澈動聽的嗓音落下,隨著空氣穿過少年的耳膜,帶起絲絲酥麻的感覺。
他稍稍摩挲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指腹,仿佛在回味著什麼,而唇角的笑意則似乎加深了一些,連眼中都泛起了一絲漣漪。
“麟兄不必憂慮,船到橋頭自然直。”
方才,他們正談論后續合作的事宜,除了之前那本特殊的冊子外,對于晏麟暗中培養心腹的事情,主角也間接提供了不少幫助。
這自然使得晏麟愈發信任他了,當然,表面上是如此。
看似是主角在努力配合他,但作為注定被推翻的反派,實際他也在努力配合主角,真是辛苦自己了。
晏麟微微頷首,算作回應。
說起來,乾帝生病的這半個多月,主角往來明月宮的行為愈發頻繁了,有種趁虛而入的感覺。
本以為他會借著此事,在皇甫礪面前噓寒問暖,以此彰顯自己的孝心,至少也要做給群臣看才是。
然而事與愿違,除了往明月宮跑得勤快了一些,倒是一點都沒聽到他候在生病的乾帝床前,無微不至關照的消息。
這麼想著,晏麟便也順勢提了一嘴。
“乾帝病重,而身為人子,殿下不借此機會籠絡一下人心?”
反倒是他自己,偶爾也得去關心一下皇甫礪。
然后得到少年眉眼微彎,卻答非所問地說道:“麟兄對我怎還是如此生疏,那我可真是要傷心了。”
說著,眼眸微垂,故作傷心的樣子,看得晏麟不禁眼角微抽。
不過,此番作態,倒也是常事了,不然他們如今也不可能這麼熟稔,晏麟表示他內心毫無波動。
但既然少年不愿多說,晏麟自然也不再繼續皇甫礪這個話題,若真要細細算起來的話,在主角面前,好像很少會提起皇甫礪本人。
想必在他答應與主角合作的時候,身為乾帝便是兩人明面上以及暗地里共同的敵人了。
除了他是反派之外,在目前尚且造反成功的第二周目里,乾帝該是擋在主角面前的最大阻礙,不愿提及皇甫礪也是理所當然。
想通這點,這麼個在腦海中一閃而逝的念頭,便很快就被晏麟拋之腦后了。
卻沒有見到,少年有一瞬間陰霾的眼神。
……
皇帝的寢宮,養心殿。
福大命大病情終于好轉過來的皇甫礪,皺著眉頭一揮手,低沉帶著些干澀嘶啞的嗓音響起在室內,成功令一群七嘴八舌的官臣頓然噤聲。
“安靜。”
黑沉沉的視線掃了一圈,接觸到那眼神的大臣無一不內心一顫,覺得陛下即使在生病,然威嚴不改,反而是愈發的凜厲了。
所有人站成了兩排,均微微低下頭,等待陛下的指令,不管怎麼說,陛下病情好轉終是一件幸事。
這麼想著,群臣的姿態顯得越發恭敬。
而龍床上,背靠枕頭而坐的皇甫礪,揉了揉眉心,睜眼,并沒有再看那些官臣。
“都先退下吧。”
此言一出,群臣自然是不敢抗旨,在一眾陛下好好歇息的聲音中有條不絮地退出了寢宮,僅留下幾名近身服侍的太監。
隨著最后一名官臣退出殿外,寢宮內恢復寂靜,連視野都舒服了不少。
“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現在是申時一刻。”
候在床邊的胡總管立即回應,又仔細觀察了一下乾帝若有所思的神色,忽地內心一動,接著小心翼翼地說道:
“要不要奴婢告知世子,陛下您已經醒來……”
只是話未說完,便見乾帝擺了擺手,頓時識趣地閉上了嘴。
跟在乾帝身邊那麼久,胡總管自然不可能沒點眼色,而心思一轉,便明白想來陛下是疼惜賢王世子,不愿世子跑一趟累著罷。
得不得說,胡總管猜得很到位,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是他萬萬不敢想的。
皇甫礪的目光在寢宮內環顧了一圈,忽然掀開被子走下床來,剛一落地時動作有些踉蹌,被胡總管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但很快,皇甫礪便穩住了,同時拂開了胡總管攙扶的手,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胡總管亦猜不到陛下這會兒要做什麼,只能拿過旁邊架子上的一件長袍,小步跟在乾帝身后為他披上,病情好不容易好轉過來,以免再次感染了風寒。
卻見乾帝走到了屹立在角落的香爐前,站定。
良久,直到跟隨在后面的胡總管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明白陛下為何一直望著香爐?或者,這個香爐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自乾帝生病之后,平常用于安氣養神的熏香自然熄滅掉了,所以此時爐內是啥也沒有,已然被下人擦拭得一干二凈了,保證半點灰塵都沒有。
半響,在胡總管忍不住擔憂陛下的身子,正要開口之際,佇立在香爐前的乾帝終于有了動靜。
那還有些蒼白的臉色突兀笑了一下,只是笑容未達眼底,看起來是冷冽刺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