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終究是自己種下的種,皇甫礪并不介意給他這麼一個機會。
不過,想起對方出現在明月宮,打擾了自己的好事,眼神便不由微微暗沉下來。
但若不是因此,他還不一定發現得了此子的真面目,韜光養晦到如此地步——
偌大的御書房內,寂靜無聲好似落針可聞。
包括胡總管在內的渺渺無幾的兩三名太監,皆努力縮小著自己的身形,降低存在感,唯恐打破什麼似的。
且毫無疑問的是,從這一刻起,無疑是需要重新認識這一位九皇子,以往的形象在這一瞬間徹底崩裂打碎,連渣都不剩了。
況且聽陛下的意思,這九皇子登臨太子的機會……很大啊。
畢竟他們可是從未見過,陛下對哪一位皇子表現出如此關注的態度,也就只有眼前的這位突然變得陌生之極的九皇子罷了。
不管旁人的心思如何,在乾帝暗沉的嗓音落下,便徒然安靜下來的氛圍,于少年的低笑中打破。
“父皇說錯了。”
他搖了搖頭,眼神同樣直視書桌后的皇甫礪,瞳孔幽黑深邃,好似倒映不出任何光亮,黑沉如潭。
少年扯開唇角,盯著皇甫礪,一字一頓道:
“我要的東西,自會親自去拿。”
皇位。
權勢。
以及,——青年。
*
少年離開了。
御書房內恢復寂靜。
除胡總管之外的兩三名太監大氣不敢喘,死死低著頭,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乾帝的臉色。
在他們看來,這一場父與子的交鋒并不怎麼愉快,尤其是九皇子離開前的最后一句,簡直可以說是在老虎身上拔毛,堪稱大逆不道。
什麼叫我要的東西自會親自去拿,難道還要與陛下作對不成?
但也只是略微思索,亦不敢往深處去想,也并非他們所能夠揣測的。
胡總管走出兩步,微微彎腰,小心翼翼地看了書桌后的乾帝一眼,見他面無情緒,看不出息怒,不由斟酌著說道:
“依奴婢之言,九皇子殿下估計是年輕氣盛,所以未免驕傲自滿了一些。”
胡總管說這話自然有調和的成分,他亦不想看到陛下與九皇子之間的關系變得僵硬,畢竟難得出現這麼一位皇子,而諸君的繼承者也算是有了著落。
他看得出來,從某個角度而言陛下是較為滿意這位九皇子的,只要九皇子能通過陛下的考驗,必然是鐵板釘釘上的太子人選了。
只是現在看來……該說不愧是父子,那股盛氣凌人的姿態,給胡總管的感覺,就好似看到了另一個陛下般。
話音剛落,胡總管便感覺自己被乾帝睨了一眼,不禁徒然一僵,冷汗瞬間滑下。
“你逾越了。”
淡淡的聲音響起,胡總管當即嚇得立馬半跪在地。
“是奴婢多嘴,該打!”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在寂靜的書房內,直到胡總管兩腮紅腫滲血,乾帝那聽不出喜怒的聲音才幽幽傳入耳中。
“下不為例。”
胡總管自然是感恩戴德叩謝。
不過,胡總管這突兀被罰的行為,又何嘗不是撞到了槍.口上。
皇甫礪總算是收回了投向門外的視線,眉頭微擰,神色不明。
……
這一晚,有人夜不能寐,有人輾轉難安,也有人一覺到天亮,睡得可香可甜了。
是的,沒錯,后面指的便是晏麟了。
昨天傍晚與皇甫礪在涼亭內欲拒還迎、曖.昧叢生的時候,突然撞入一個主角,雖說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但晏麟忽然想起一個解決類似這種窘迫處境的好辦法。
那便是:只要我不尷尬,那麼尷尬的就一定是別人。
老至理名言了。
于是,不想尷尬的晏麟將這句至理名言貫了個徹底。
最后目送皇甫礪和主角這對準備相愛相殺的父子,一前一后走出了他的明月宮,而后續怎樣就不關他的事了。
晏麟轉頭便回到臥室,享受了一番影一的舒適按摩后,安然入睡。
得到充足睡眠的腦袋瓜子神清氣爽。
天氣晴朗,陽光明媚,萬里無云,是個出門散步的好天氣。
晏麟便由影一在身后推著輪椅,緩慢駛出明月宮,行走在□□小道上。
遠遠地,便看見在一潭池水邊,柳枝垂落下來,一道藏青色的身影在潭水岸邊靜靜屹立。
似乎聽到了輪椅的聲響,他慢慢地側過身來,露出了顧懷謹那張沉穩耐看的面容,漸漸地,臉上與眼中皆浮現出爽朗的笑意。
“許久不見,世子近來可好?”
他們確實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晏麟微微頷首,算作回應,目光則落在顧懷謹那一身代表著名譽身份的藏青色衣袍,同樣恭賀道:
“顧大人近來也是春風得意。”
官位一再提升,如今已是乾帝身邊的大紅人了,即便是一開始打壓他看他不順眼的高尚書,現在亦轉變了態度。
當然,顧懷謹也不是軟泥捏的性子,任由人欺負到頭上,今日不同以往,風水輪流轉,當初遭遇到的那些不公,他自是要一一討回來的。
“當不得世子一句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