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只是打雷了的人們抬起頭來時,駭然見到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風起云涌,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灰色濃霧轉瞬間彌漫了整個天空——
嗅到不尋常氣息的道界中人,更是無比凝重,接著臉色微變。
就在鬼門大開那一晚,通往陰間的關隘的那一片黑暗的位置上空,仿若一根棍子攪動風云,自濃郁的迷霧中顯露出了海市蜃樓般一座古代建筑的一角。
雕梁畫柱,亭角飛檐,殿堂樓閣,雄偉壯闊,嘆為觀止。
——赫然便是鬼王的那座府邸。
等眾人了解到這一點的時候,是那座府邸如鏡花水月般完全展露出來,并在其中見到了江承的身影!
那麼,正與江承對峙交戰的那個人……
不用多言,就該清晰地認識到,——鬼王!
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仰頭望向天空,也不知道多少人內心攥緊,緊張得連呼吸都屏住了,縱然不清楚他們所在的位置,也不清楚為什麼會顯露出來。
但,注視著這一幕的所有人的想法與念頭都是一致的,那便是無比希望,江承能贏!
然而最終,——江承輸了。
可以預料到,但跟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少人在謾罵,唾棄,我上我也行。
也有一些人在恍惚,渾身發冷如墜冰窟,似是想到了人間的未來。
因而并未注意到,那已然化作了一片廢墟,僅剩下一點斷戈殘壁的府邸,由于邪劍的毀滅級力量對那方空間碰撞,從而被拉扯出了陽間與陰界的夾縫,回歸到現實之中。
就在晏麟被不甘落于鬼王之手的邪劍穿心而過之后不久,這座府邸便轟然降落在了那一晚鬼門大開的位置之上。
……
鬼王一直都有種預感,淡淡的卻始終絮繞在心頭,令他狂躁不安。
很驚奇的,他竟然也會有不安的感覺。
然而,這股預感便產生在晏麟向他討要不死靈藥的時候,那種似乎下一秒就將會失去晏麟的不祥之兆,讓他每每都心驚肉跳。
所以,這便是即使晏麟使出了渾身解數,或驕縱,或誘.惑,或佯裝生氣,都始終沒有如愿得到不死靈藥的真正緣由。
不過現在。
鬼王雙手顫抖著,以往陰鷙邪氣又詭譎難辨的漆黑眼眸,此刻卻破碎得不成樣子。
一股無形又無言的壓迫力籠罩在周身,竟令插在晏麟心口上準備爆發的邪劍一動也不敢動。
只有被鬼王甩到了一邊尚且吊著一口氣的江承,睜大了雙眼,縱然渾身疼痛僵硬,也用僅剩的一只手抓緊了地面攀爬,指甲破損流血,鉆心的疼痛,也渾然不覺。
“……可能會有些疼,忍著點……”
當用顫抖的雙手捧著那顆意外鮮紅的心臟喂給了晏麟,自己的胸腔卻空出了一個洞的鬼王低沉地說。
然后視線落在僅露出把柄的邪劍,表情一瞬間陰狠可怖,但很快又恢復過來。
鬼王深呼吸了一口氣,那仍在顫動的五指忽然間變得那般的穩,即便握住了邪劍,在剎那間將之撥出,也未有一絲鮮血從傷口中溢出。
下一秒,傷口竟奇跡般肉眼可見地愈合,結痂,脫落。
新生的肌膚如嬰兒般嫩滑,透出粉粉的顏色。
鬼王一眨不眨,注視著晏麟仿若只是陷入了香甜夢境中的睡顏,周圍寂靜無聲,仿佛連時間都靜止了,停止了流動。
以及,往這里努力攀爬過來的江承,也抬起了頭,呼吸屏住,似乎害怕動作稍大便會打破什麼似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直到,靜寂的空氣中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鬼王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死亡的眼神掃過周圍,正是目睹了府邸的降落從而追尋過來的一些道界中人,但他們也知道不能靠太近,只離得遠遠地朝這邊觀望。
接著,他們就對上了鬼王的眼。
……
這個地方成了禁區。
方圓一百公里以內,見不到任何活著的生靈,因為一切吵到晏麟沉睡的人或其他,都被鬼王屠殺殆盡了。
唯一還留在鬼王身邊的,只有戰戰兢兢的那把邪劍,此刻已然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即便劍身布滿了裂痕,即便每被鬼王輕撫一下,那裂痕便又增多一條。
……
一個月后。
守在禁區外時刻拿著望遠鏡的一名軍裝的男人,忽然臉色微變,看到了自那座復原的古代府邸中,首次走出來的鬼王的身影。
連忙拿起手邊的通訊電話,卻在剛要撥打出去的時候,徒然渾身一僵,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整座營地死一般寂靜,沒有了任何聲響。
無數的猙獰鬼怪從墻體穿梭而過,向四面八方游去,攜帶著鬼王降下的唯一的命令:
——不計一切代價,搜羅世間所有奇珍異寶。
而一個月的時間,已然能夠讓鬼王明白,晏麟再也醒不過來的事實。
縱然傷口已經恢復,看不到一絲痕跡,然而毫無起伏的胸膛,都在陳述著——晏麟死了。
并非所有死去之人,都能夠在死后化作鬼魂,除非是被殘忍殺害并懷著強烈的怨氣與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