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遠不可能帶一輩子的面具,而始終被他縱容的應憐也改不掉別扭的習慣。
他不是那種會斤斤計較在一段關系中得失的人,更不會具化付出的多少,去置頂所謂的標準,但很多時候,和顧念遠待他相比,他做得的確有點不太夠。
壞了,渣男不會真的是我自己吧?
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應憐無端心虛。
直到兩個人回家,他拎起掛在門把手上的食材,下意識用指紋開門,才想起來自己把地址改成了顧念遠的。
他直接打開的,是顧念遠家那扇門。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設置的權限。
晚餐吃得沉默。
應憐心里有事,加上現在應該屬于秋后算賬階段,沒有主動挑起話題的心思;顧念遠則仍有惶恐,生怕自己再搞砸什麼,同樣一言不發。
他越這樣,應憐心里就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收拾完碗碟,把東西全放進洗碗機,他才坐回原本的位置上,嘆息道:“我們談談,還是之前那件事。”
“啊對,先把藥吃了,醫生說讓你餐后服。”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顧念遠,你其實有點難猜。”說話的時候,應憐下意識皺了皺鼻子,“我不信你一點都沒覺察到問題。”
他可是顧念遠誒。
顧念遠抿著嘴,不說話,背脊挺得筆直。
不是不想解釋,而最好不要解釋。
顧念遠不想失態第二次,再度讓應憐難堪。
應憐感覺拳頭打在棉花上,可偏偏已經開好了頭。
他就當顧念遠這個乖乖聽話的態度等同默認了。
以前是顧念遠管應憐更多,現在風水輪流轉,理論上來說應憐該有種類似“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可他根本沒辦法高興起來。
應憐在心里把顧念遠那對作孽的爹媽尤其是媽,還有什麼都不說的顧念遠,罵了千百遍,順帶掃射一下當年愛他信他,根本不去主動探究顧念遠隱私,不在乎除了顧念遠這個人之外任何東西的自己。
要是當時就留意,他現在就不用為顧念遠到底是什麼時候產生這種心態而苦惱了。
是分手之后,無力又委屈的那段時間?還是他追求顧念遠,他們在一起之后;抑或更早,從高中,只能通過文字、圖片,連語音和視頻都少的時候,就已經隱隱有了類似的傾向?
“不管是朋友,還是戀人,我一直以為我們都是那種很健康的關系,完全平等,彼此尊重。”
應憐忽然有種難堪的感覺,他不需要顧念遠那麼卑微。
即便是只對他。
應憐對顧念遠的喜歡,是顧念遠永遠當月亮,他追趕月亮,奔赴月亮的喜歡,光是月亮同樣也朝他來,就已經能讓他滿足至少大半輩子了。
他心里沒有人可以比顧念遠更好,更優秀,更不愿意顧念遠把自己當做塵泥,不計自我,低到骨子里。
他心里酸酸澀澀的,裝作去看地板的花紋,低下頭,不想把那種軟弱的表情暴露出來,“……應憐對你來說,可以很重要,但不應該是全部。”
“應憐不能超過你自己,完全地左右你。”
“對不起,我又讓你困擾了。”
顧念遠掌心幾乎被他自己掐出血,有些搖搖欲墜,“我……”
“不是困擾。”
應憐打斷,生怕他再說出什麼讓自己心驚肉跳的話,“不論如何,我們現在至少還是朋友,我不可能把朋友當成麻煩的。
”
“……可是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
顧念遠輕輕地說,“我又遇見你了,那麼巧合地遇見你了。”
他們是有緣分的。
“我知道。”
應憐又是重重一聲嘆息,干脆把問題重新拋給他,“你覺得我們重新在一起的概率有多大?”
顧念遠再度沉默,不說話了。
應憐有點想笑。
“我承認,我的確對你還有好感。”他清了清嗓子,情緒比剛剛代入顧念遠的時候要好了不少,不再那麼低沉。
只是不太敢看那張比雕塑俊美的臉,正對上他的視線。
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
歌詞唱得是對的。
完美也好,滿是瑕疵也罷。
應憐早就認準顧念遠了。
顧念遠的眼睛瞬間亮起來,漆黑閃爍,如同星子,多出了不少人氣。
“只是有一點好感。”應憐強調,忍不住潑冷水給他,“這點好感還沒多到能抵消所有舊賬,還有今天的新賬的地步,我目前不會考慮和你發展除了朋友之外的關系。”
“即便是朋友,我們也對彼此有責任,對吧?”
現在的顧念遠沒有辦法說“不對”,就像他沒辦法拒絕應憐,對應憐說任何不好。
應憐滿意了,話鋒一轉,“所以我會盡到自己做朋友的義務。”
“那你還會再喜歡我嗎?”顧念遠迫切想得知答案。
“不會。”
應憐沒有任何猶豫。
他只會心疼,他的喜歡會被過于沉重的負擔磨損掉,會被內耗,他無法拯救沒有任何泉眼的干涸之泉。
這話其實有點決絕了,他不可能真的對顧念遠坐視不理,只是不這樣說,顧念遠恐怕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
“顧念遠,嘗試對我更坦誠一點。
”
“給我一個重新喜歡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