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他早已經記不清名字,只記得有鋼琴十級的女同學因為難堪,控制不住地癟住了嘴,應憐又給她遞紙巾,又跑去學校的小賣部買了冷飲和飲料逗她,對方才破涕為笑。
她的成績有點不夠,上了另一所初中,錄取結果出來,應憐還特地讓他爸爸烤了有她英文名字的小餅干,特地登門祝賀過。
六年級的顧念遠只覺得應憐這個家伙實在是自找麻煩,可是高中,大學不對,甚至從初中開始的顧念遠,就因為已經因為應憐這個家伙不分場合地散發陽光頭疼了。
拒絕就要拒絕得徹底,絕大部分時候,溫柔是會給別人不切實際的希望。
他也不希望別人擁有和顧念遠類似的待遇,哪怕那只是因為應憐心軟,怕被拒絕的人過分傷心。
既不完美,和磊落也沾不上邊。
應憐會接受嗎。
應憐能接受嗎?
“怕你討厭我。”
顧念遠咬字慢且清晰,每個字的尾音都帶著點顫,“我的確瞞了你很多事,擅自做了一些會讓你討厭的舉動。”
他的胃依舊像要被灼穿一般,火辣辣地疼。
明明早上起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嚴重。
應憐帶著點無語地看向他。
顧念遠的確討厭。
這種烏龍太丟臉了,有損他一世英名。
但他對顧念遠的討厭絕非那種很不得老死不相往來,看到就犯惡心的討厭,該說開的早就說開了,而且那是顧念遠在他們熱戀期姑且能算是熱戀期做的事,和分手之后,和現在沒有任何關系。
非要說的話,這種討厭,是來自四年之前的殘留,是那種戀愛中的人會感覺到的,帶著可愛的討厭。
于是又回到了原本的那個問題。
顧念遠的的確確喜歡他,可能比過去更甚。
應憐也還喜歡顧念遠。
他做不到自欺欺人。
可現在他們還會像,還能像之前那樣嗎?
應憐不太敢向內心深處繼續探尋這個答案。
現在也不適合探求答案。
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微微震動,應該是騎手到了。
應憐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站起來,不欲再繼續談論有關討厭的話題。
“藥到了。”
他說,“我去拿。”
現在是上班時間,電梯不用等太久,電梯間里也沒有其他人。
應憐稍稍冷靜了一下,邊想著為什麼以前自己沒發現顧念遠這麼豬這麼煞筆,邊向在大廳等候的騎手道謝,禮貌接過了手提袋。
上樓的時候撞見了同事,同事看到塑料袋上印著的藥店名字,禮節性關懷了幾句。
他沒有說這是顧念遠的藥,用預防換季感冒當借口,沒忘記囑咐同事也注意保暖。
“這天氣確實容易感冒。”
同事恍然大悟,“不知道喝那種有維生素C成分的果汁能不能預防。”
對方下電梯前,應憐真誠地推薦了維生素泡騰片。
回到辦公室,顧念遠杯子里的溫水已經涼了。
應憐重新倒了水,照著說明書把藥拆好,連同杯子一起遞給顧念遠,“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顧念遠接藥的時候,居然顯出幾分乖巧。
“你下午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他問顧念遠。
顧念遠是老板,理論上來說請不請假無所謂。
“我……”
顧念遠剛想說不用,胃部就劇烈地抽搐起來,臉色比之前更白,“稍等。”
應該是沒吃早飯導致的。
他還算冷靜的分析,把混著藥物的酸水全吐出來,漱了口,剛打開洗手間的門,便看見應憐抱著手臂站在外面,嘴邊岑著冷笑。
應憐本來也沒多生氣。
結果看見顧念遠吃完藥,臉上變色,明顯一副胃疼得更厲害的樣子,拳頭瞬間就硬了。
他倒是沒有犯過胃炎,但看別人犯過,吃什麼吐什麼,意識到某個事實之后還特地抽空特地查過有關知識。
“你準備和叔叔一樣死在辦公室里嗎。”他冷冷問道。
話說出口,應憐才發現自己過于傷人。
“……”
他張了下嘴,尷尬到有種奪門而出的沖動,也說不出什麼寬慰的話來彌補,只好硬邦邦道:“……我先陪你去輸液,然后去吃點粥之類的東西。”
“可以嗎?”
答案當然是可以。
顧念遠不會拒絕應憐,特別是在應憐明顯很生氣的情況下。
這不是顧念遠第一次在辦公室胃疼,在國外的時候,有幾次情況比現在嚴重得多,他從未真正放在心上。
丹尼爾之所以說他是冷酷無情的工作機器,也有這部分的原因。
他曾經建議顧念遠去看過心理醫生。
顧念遠當時只是按了按眉心,平靜地拒絕了他。
他的問題只有自己能解決。
那場談話以丹尼爾無可奈何,高舉白旗結束。
“好吧好吧那你會在報廢之前及時撥打維修電話吧?”顧念遠記得丹尼爾當時這樣問過自己。
他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顧念遠從未有過諸如輕生之類的念頭,活著才是一切。
他不會讓自己死掉。
只是清醒、清楚、無比冷漠地對自身的狀況選擇旁觀,將疼痛也當做一種清醒罷了。
唯獨這次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