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你不要想太多。”他甚至沖系主任笑了一下,“我們心里都很清楚畜生是誰,沒有要罵學校和領導們的意思。”
把征得書記同意,把這件事捅到網上,幫忙聯系各個大V的也是應憐。
后來輿論戰贏了,試圖性騷擾書記的男生被退學,她還特地請應憐吃了一頓特別貴的日料。
雖然理智上清楚應憐罵他是“豬”,未必就是和那些人是一個意思,顧念遠還是有種如遭雷擊的恍惚。
好像人生也跟著灰暗了。
而且畜生作為貶義詞只是泛指,應憐罵他甚至具體到了物種。
青年甚至開始下意識思考豬身上有哪些優點,試圖籍此來讓心情好受上那麼一點。
不要說反駁,應憐罵他,就算罵得再難聽,他也會捏著鼻子乖乖認下,連腹誹都不會有。
應憐是太陽,他所有的幸運,也是他藏在心尖上的那抹白月光。
套用一句很著名的情書格式,應該這樣說。
顧念遠是應憐至上主義者。
“嗯……我是豬。”
短暫卻漫長的慌亂后,顧念遠這樣開口,眸子微微垂著,顯出幾分乖巧。
他其實應該再說點什麼的,可是顧念遠此刻想不到。他不知道要怎麼控制分寸感,才會讓應憐覺得自己不是在冒犯他。
回國后的幾次接觸,包括今天的面試,都是因為他沒有控制好分寸,總懷有一種僥幸,才會侵犯了應憐的邊界,導致應憐生氣、傷心。
應憐莫名被噎了一下,忘了自己之前想說什麼。
他仰著頭,定定甚至是瞪著他,帶著濃重的鼻音,問道:“……顧念遠,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是什麼苦情劇的主角?”
顧念遠的眼睛很好看,目光總是清凌凌的,像初春冰涼的山泉水,他的眼睛狹長冷淡,帶著一點上揚的弧度,垂下眼時候,這點弧度便會顯得更加明顯。
應憐突然意識到,如果他們不是坐在這里,他揚起臉,其實剛好會對上顧念遠的目光,撞進顧念遠的眼睛里面。
顧念遠的瞳色要比普通人淺上許多,眉目冷淡,總會讓人產生一種疏離的印象。
應憐曾經無數次在顧念遠眼睛里看到自己。
攔著顧念遠,不讓顧念遠檢查作業的時候;非要給顧念遠系寶可夢圍巾的時候;突然湊過去親顧念遠側臉的時候……太多太多。
他在顧念遠面前里有太多樣子,從懵懂青澀,到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應憐還記得自己初中打過人,下手很沒輕沒重,顧念遠就堵在巷子的另一邊,半點都沒有開口阻止他的意思。事后,面對找過來的家長,應憐還沒來得及開口,顧念遠就已經先站出來了。
他管應憐管得很多,但和縱容相比,那點管教其實不算什麼。
不論是什麼樣的應憐,顧念遠在看向他的時候,眼底總會帶著很淺很淺的無奈。
拿應憐沒辦法,心甘情愿由著應憐的那種無奈。
“就是。”
應憐差點咬到自己的舌尖。
他稍稍將視線移開了一些,停留在辦公室后面的書架上,“就算你是苦情劇的男主角,你有想過我嗎?我不是觀眾,是參與你生活的戲中人。我沒有上帝視角,不會感慨你有多可憐多委屈,為了一段誤會以及分別扼腕,嘆息。
”
“我只會憤怒,發現自己被蒙在鼓里之后,覺得可笑,無比諷刺。”
他勾了勾嘴唇,露出一個帶著苦澀的笑容,“我曾經試圖挽留你,問你能不能圣誕節之后再出國,是因為我打算去考雅思,讓你帶我一起走,我可以到國外之后再申請學校。”
他知道這是件現在看來沒有任何意義的的事。
他仍舊想說。
顧念遠面色如紙,心臟劇烈地震顫,伴隨著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的靈魂連同軀殼一同撕裂的痛楚,幾欲吐出血來。
四年前,顧念遠狼狽拒絕了應憐,害怕自己待得越久,就越舍不得。
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又是什麼時候能回來,能不能回來,也從來沒有想過帶上應憐一起。
應憐在國內有親人,有許許多多的朋友,他憑什麼讓應憐和他走呢。
……可是應憐那個時候是想跟著他出國,和他一起走的。
“我……”
顧念遠控制不好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我、我不知道。”
半晌,他嗡了嗡唇,倉皇且頹喪地說。
“那現在你知道啦。”應憐聲音很輕,隨著這句話出口,肩頭長久以來的負擔也隨之一松。
不是他不夠優秀,在顧念遠心里沒有那麼重要。
也不是顧念遠有多人渣,故意當感情騙子。
是他自己以為了解顧念遠,顧念遠同樣自以為了解他。他們親密無間,卻又誰都不夠坦誠。
應憐有點遺憾,但更多還是釋懷。
他偏過頭,迅速伸手抹了一把臉,試圖讓形象重新變得好看些,然后重新回答關于規劃的提問。
這一刻,應憐才真正意識到,一切真的已經過去了。
他能將這件事重重提起,耿耿于懷四年;也能輕輕放下,坦然面對。
他已經可以足夠心平氣和地和顧念遠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