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情感回答,因為正確。
但理智的正確與情感的正確并不相同。
矛盾之中,應憐耳邊似乎又響起來顧念遠在自己下車時問的那句話。
他問,還有機會當朋友嗎?
有那麼一瞬間,應憐想他當時要是沒有追求顧念遠就好了。
那樣,他只會覺得顧念遠出國也不提前說,沒有兄弟義氣,兩個人單純因為時差、因為邁向成熟關系漸漸生疏就好了。
在那樣的情況下,顧念遠找他重修舊好,他就算嘴上不說,心里也會很高興的吧。
偏偏他和顧念遠談了戀愛。
應憐有自己的驕傲。
寧愿將一件曾經漂亮貴重的瓷器在地上摔得粉碎,不可復原,將它當未曾存在過,也不愿意去修復上面的細微裂痕。
他固執、苛刻地認為那件瓷器就應該是完美的,拒絕任何瑕疵出現。
從這點來看,應女士說他幼稚,其實一點都沒有錯。
應憐翻了個身,從沙發上把手機撈回來,撥通了家里的固定電話。
固定電話在客廳,距離房間還有一定距離。
他們家隔音很好,要是父母睡了,鈴聲不會打擾到他們。
等待音響了幾秒,很快就被接通。
應憐癟著嘴巴,帶著點委屈地叫爸爸。
“別,我可不是你爸。”電話那頭的應女士聳了聳肩。
“老文,你兒子叫你。”她讓應憐稍等一會兒,因為他心心念念的爸爸正在廚房用枇杷燉秋梨。
應憐發現接電話的是她之后,又干巴巴地喊了一句媽媽。
應女士語氣驚奇得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老文,你兒子喊我媽媽了耶!”應女士生怕廚房里的人聽不見,還特地提高了分貝。
應憐隨母姓,但應女士工作忙,母子兩個關系不親。
他幾乎是爸爸文宜修帶大的,小學的時候還會很端正地喊媽媽,到初中,就干脆“應女士應女士”的叫了,這麼多年也沒改過來,只在極個別情況下,才會重新喊應渺媽媽。
應女士印象里,兒子上一次喊自己媽媽,還是大二突發奇想,要跟著小顧一起去留學。
應憐被她臊得臉頰發燙,“……我以前沒喊過你?”
“這不是喊得少嘛。”應女士打了個哈欠,格外理直氣壯,“找你爸爸什麼事?”
應憐聽見他家木地板的聲音,猜測她應該是邊說話邊往廚房的方向走。
“沒事。”應憐深深吸了口氣,“就是剛剛做了一個還算重大的決定,準備通知你們一下。”
他不等應女士提問,直接開口:“我準備辭職。”
既然他面對顧念遠時會變得不像自己,那就換一個不會再重新見到顧念遠,讓他想起自己曾經還有那麼一件瓷器的環境就好了。
“……什麼?”應女士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她當初就不贊成應憐找計算機方面的工作,說那是青春飯,打算托關系讓應憐回家進銀行。
是應憐偏要留在首都當開發,還要定居買房,就連文宜修都沒勸動。
怎麼好端端就開竅轉性了?
“我準備辭職。”應憐冷靜復述,“但是不回家,不進銀行,不去你的律所打雜。”
應女士:。
“哦,知道了,那你辭吧。”
應女士翻了個白眼,那點探究的心思頓時滅掉了。
人生是自己的,父母不能操縱應憐做選擇,應憐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她和文宜修只能相信并支持,在不涉及大是非多情況下無條件給應憐當后盾。
“要是哪天養不活自己,記得回家。”
話還沒有說完的應憐:……
他本來打算在電話里隱晦地傾訴一下煩惱,此刻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還是不要讓父母知道這件事比較好。
尤其是應女士。
應女士至今覺得應憐當年分手是小媳婦式的無理取鬧。
她還嘲諷過應憐,說除了顧念遠,絕對沒人受得了和應憐談戀愛。
理由是自己兒子什麼脾氣她自己心里清楚。
應憐也想在應女士面前爭口氣。
然而他的擇偶標準參照的是顧念遠,就不能沒辦法甩出顧念遠十八條街,至少也得在某個方面強過顧念遠。
要求低一點,放個水,再不濟也得和應憐自己的水平差不多。
然而別說是和顧念遠比了。
到現在為止,能和應憐勢均力敵的對手,一只手都能數過來。
還都曾經是他的情敵。
作者有話說:
小應(的文字)還愛他
但是小應可驕傲了,讓他低頭不可能的,小顧還要努力的說(。)
第7章 七只大扇貝
就像幾乎不存在任何后悔一樣,應憐的人生中同樣沒有太多的猶豫。
哪怕是相當重大的、會對未來幾年甚至更長時間造成影響的決定,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從顧念遠今天的表現,應憐不難得出“縱使對方只會在這家公司待上很短的一段時間,他們后續依舊會有所接觸”的結論。
無論只是巧合,抑或是顧念遠主動,繼續待在現在的公司,對他而言都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應憐花了很長時間才在心里掃干凈了那些殘渣和碎屑,抹去一切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