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顧念遠性格完全不同,赤忱熱烈,黑白分明,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
從應憐僵著臉,目不斜視從自己面前走過的那刻起,顧念遠就意識到他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了。
數年過去,應憐看上去成熟一些,又似乎半點沒變。
青年視線鮮明的紅色字體上停留數秒,舌尖抵住上頜,將混著氣音的短促笑聲咽了下去。
顧念遠依舊喜歡應憐,四年來沒有一刻不想過他。
縱然已經不再像過去那般對感情有所奢求,可他任何能稱得上快樂、與溫情有關的回憶,的確都和應憐有關。
重新見到應憐,看見對方依舊鮮活、可愛,顧念遠那顆沉寂已久的心臟還是會不規律地跳動。
他不動聲色移開目光。
那一小簇早已熄滅的火苗卻突兀又熱烈,星星點點燃燒起來,愈燒愈旺,燒得他肺腑滾燙,荒蕪俱燼,露出厚重冰雪下被層封的悸動與情思。
……萬一,還有機會呢?
兩人之間的氣氛奇怪到連魏騰都看出了不對。
魏騰不動聲色,迅速伸手拽了拽正在發愣的得力干將,向他使了個眼色,咳嗽一聲,陪笑道:“這是我們部門的……”
“我知道。”顧念遠輕聲。
他重新看向應憐,淡淡開口:“……好久不見。”
他的教養向來很好,之前主持項目被某個自以為是的董事指手畫腳,聽了一整篇洋洋灑灑狗屁不通的長篇大論,也沒有中途打斷過哪怕一次。
顧念遠只是不想聽到別人介紹應憐。
只有兩個完全陌生毫無接觸過的人,在見面時才會藉由熟人幫忙介紹。
顧念遠清楚幾乎有關于應憐的一切。
他和應憐從來都與陌生無關。
他知道應憐最愛的零食是仙貝,小學有一次支氣管炎還偷偷躲在被窩里吃,被媽媽打過手心;知道應憐不喜歡吃蔬菜,能接受一切豆制品卻拒絕餐桌上出現的任何豆類;知道應憐每次心虛的時候視線總是不自覺向右瞥,說謊會下意識摸鼻子……
他甚至知道應憐鎖骨右側,接近肩膀的位置有一顆紅色的小痣。
他們曾經那樣親密過。
魏騰甚至來不及尷尬,就被這句話蘊含的信息量震驚到了。
他在公司待的時間比Lily還要久,一開始就是從總部那邊調過來的,也算是元老級人物,知曉的內情自然也更多。
集團董事,兼掌握百分之六十股份的大股東就姓顧。
顧念遠是對方唯一的繼承人,他們未來的大老板,決定一個分公司主管的去留,也就是點個頭的事。
應憐拼命忍住現場朝主管臉上吐唾沫的沖動,心想老魏但凡昨天晚上叮囑過他,或者早上喊他接機的時候多透露幾句,他也不至于淪落到現在的境地。
但凡知道新老板姓顧
就算和上司翻臉,這個月剩下的工資全扣完,火速被炒,應憐也不會跟著過來接機。
顧念遠是應憐這輩子絕對不愿意再見到的人。
縱使他自詡大腦足足有128線程,也處理不了在面對顧念遠時那種格外微妙的復雜感。
“顧先生和小應認識啊?”魏騰嗓子眼發干,短短數秒就在心里完成了一次自檢。
還好,他平時待應憐不薄,下班之后偶爾有什麼緊急的活要交給對方,語氣也都客客氣氣,和藹可親。
應憐不至于從他手下的得力干將直接翻轉成心腹大患。
應憐呵呵一笑,心想豈止是認識,還睡過。
應憐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長大,生活方面其實有些嬌氣。直到去外地上大學,許多其他人初高中就習慣的事他才第一次經歷。
他嫌棄食堂飯菜不合口味,阿姨一個勺子能舀遍所有菜;又嫌宿舍的面積太小,床板太硬,新生報道還沒結束,就已經看起了校外租房。
應憐在一堆房子里挑挑選選,拿不定主意,干脆讓顧念遠幫忙參考。
顧念遠剛好在學校附近有一套公寓,說要是他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搬去那邊住。
應憐也沒和他客氣,上網查過之后,按照市價八折一次性轉了半年的房租。
剛開學沒多久,公寓確實只有應憐一個人住,直到顧念遠發現他半夜睡不著偷偷爬起來點炸雞外賣,可樂還加雙份冰。
應憐已經忘記顧念遠那個時候是怎麼耳提面命,殷勤教育自己的了。
反正他當時覺得自己也快成年了,應該擁有吃垃圾食品的自由,表現得不太服氣。
結果顧念遠當天下午就搬進了公寓另一個空房間,成了他的房東兼室友。
他們開始同居,顧念遠給他做飯。
住著住著,他對顧念遠本來就朦朧的感情徹底變了質。
應憐從大一下學期開始追求顧念遠。
他感覺顧念遠明明對自己也有意思,可不知道為什麼,依舊追了顧念遠半年,顧念遠才點頭。
不過他們牽手和接吻幾乎是同步完成的,從談戀愛到上床只花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