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是脫口而出，但話一說完就後悔了。

他卻輕描淡寫地說：「我和他是認識很多年的朋友，老朋友從國外回來之後一起吃飯敘舊，有什麽問題嗎？」

老朋友，吃飯，敘舊——跟白月光追憶往昔原來還能描述成這麽單純輕松的一件事。

就在這時，顧落辰的電話響了，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李蔚」二字。

他接起溫和地跟李蔚聊著天：「冬意？已經回來了。放心吧，他怎麽會生氣呢，剛剛還關心你的情況來著。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養傷，記得別吃發物……」

我幾乎要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和痛苦。離開書房，閉上了淚水決堤的雙眼。

掙紮著去了一樓的衛生間，我對著馬桶一頓吐。虛弱地倒在馬桶旁邊，想到顧落辰對著電話時溫和耐心的語氣，我更是渾身冰冷。

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洗了把臉，擡頭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突然對這張看了二十多年的臉感到格外惡心。

5、

草草洗過澡後，顧落辰正等在床上：「過來。」

我像是聽到鈴聲的狗，條件反射地投入他的臂彎，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假裝我們之間沒有李蔚，假裝歲月靜好感情無虞。

我剛剛閉上眼睛，就聽顧落辰說：「之前我提出讓你辭職的事，如果你不想的話就算了。」

我有些驚訝，擡頭看著他說：「你……怎麽改變主意了？」

顧落辰看上去心情不錯，還帶著幾分饜足：「難道我不改變主意，你就會辭職嗎？」

此刻我心裏湧入一股暖流，手臂環住顧落辰緊緊抱住，將臉貼在戀人的胸口喃喃道：「我知道當時你只是一時的氣話而已……謝謝你的理解。

」

夜色靜謐怡人，我依偎著顧落辰緩緩閉上眼睛，心口泛著酸澀的滿足。

睜眼到天亮，繁忙的一天又開始了。

我在單位一直忙到中午，飯都顧不上吃，下午兩點還有手術，趁著查完房的空隙趕緊吃了幾口護士幫忙叫的外賣。

院長這個時候過來，是要給我們介紹新上任的中心副主任。他在眾人意外的目光中沖門外招手：「進來吧小李。」

話音剛落，李蔚穿著白大褂走了進來，視線從眾人臉上逐一掃過，最後落在我臉上：「大家好，我是李蔚，很高興能夠與大家成為同事，今後還請……」

之後他說了什麽，我一個字都沒聽清，甚至連自己把手裏的筷子折斷了都不知道。

李蔚自我介紹完後趁機俯身到我近前低聲說：「不好意思啊，我也不希望我們這麽尷尬的，但落辰一定要我來青禾工作，我也是盛情難卻，你一定會諒解的對嗎？」

我嘴唇抿成一條線，直到他走了還僵硬著無法動彈。

這是我的單位，我的科室，我工作的地方，對一名有信仰的醫生來說，是無比神聖的。

現在，我那愛情的腫瘤竟然恣情縱意地蔓延擴散到了這個領域，無情地侵犯我的凈土我的尊嚴。

我離開醫院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沒有發現身後有輛車跟著。

一路走到了一家靜吧，我進去坐在吧臺跟調酒師要了瓶酒，自斟自酌飲下苦酒。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特別容易醉，沒喝兩杯就開始頭暈目眩。

「一定要喝酒嗎？」陸昱軒在我旁邊坐下。

我喃喃道：「怎麽是你？」

我茫然看向上空，傾訴著從未有人知曉的一切。

等說到最後，昏昏沈沈地趴在了吧臺上。

迷迷糊糊中，我意識到扶我出去到車上，見我叫都叫不醒，便帶我去了附近的酒店。

6、

第二天，我頭痛欲裂地醒來。

身邊空無一人，陸昱軒在這時打來電話

「休息得怎麽樣。」陸昱軒溫潤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昨天你喝醉了。」

「挺好的。」我揉了揉眼睛「對不起，又麻煩你了。」

「怎麽會，我總覺得你不是很會照顧自己。」

他笑了一聲，突然嚴肅起來：「哦對了，昨天在酒吧聽你說起那位李先生跟我畢業於同一所大學對吧？我剛好跟他那一屆的教授聊了聊，他說從沒教過那樣一個華國留學生，我也問了其他人，都說不認識這個人，會不會是搞錯了？」

我怔了怔：「這……我也不清楚。」

掛斷電話之後，陸承彥出神了好一會兒，直到接到中心的緊急呼叫。

這天晚上送來一名疑似主動脈夾層患者，經檢查確診後需要立刻手術，否則二十四小時內死亡率極高。

我以最快速度回到醫院，李蔚看到我來了，說：「抱歉突然把你叫回來，這個手術沒問題吧？」

我瞄一眼他，淡然地說：「如果副主任信不過我，可以親自主刀。」

李蔚笑了笑：「怎麽會呢，落辰時常跟我提起你的水平有多高，我就算信不過你，也信得過他啊。」

「也對，雖然我的履歷不怎麽漂亮，但至少是真的。」我沒再搭理李蔚，立刻去準備手術方案。

手術順利結束後，我回家熬了一鍋湯，期間頻頻走神，想著要怎麽跟顧落辰說這件事。

拋開個人恩怨不提，我不希望醫院存在人員方面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