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清泠看向我，眸中滿是痛色，「只要有我在，我絕不能看你受一點點傷，否則我……」

我可能會死……

一句話說的沒頭沒尾，卻奇跡般將我的氣泄了大半，「你少裝忠心了，從小到大我的傷還不都是你打的。」

「咳咳……那可真是對不住了。」

顧清泠又笑了，笑的那麽好看，真是要人命。我慌亂地轉開眼睛，「我真是丟臉，剛說了自己不是昏君就被刺殺。」

「那些人虎口處有朱雀圖騰，是南狄國的死士，他們要殺的不是你，是我。」

顧清泠淡淡地開口，波瀾不驚，卻如一道閃電劈得我腦中亮白一片。

我猛然記起了午後飛來的那只鴿子，腳下纏著的那卷密信，封口處極細小的圖案，金色閃亮，正是朱雀。

6

我腦中一片混沌，似滾石驚起飛鳥，遮天蔽日，有什麽剛剛露頭，轉眼又被扼住。

不，我絕不相信，若連顧清泠都會背叛我，那這世上我將再無可信之人。

我顫抖著攥緊袖口，盯著顧清泠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你究竟為什麽回來的？別說什麽是為了我的生辰。」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我為何突然拐了話題，楞楞地看著我，半晌，冷笑著低嘆一聲，「還是被你發現了。」

我霍地站起，話都說不利索了，「顧清泠，難道你……你當真背叛了我，不僅故意讓出邊境防線，還與南狄死士飛鴿傳信，引我外出意欲誅殺……」

我漸漸說不下去了，我在幹什麽？這時不是應該佯做不知借機溜掉的嗎，我卻為何打草驚蛇逼著別人動手呢？

又或者我心底仍對他抱有一絲僥幸，寧願以命相賭，來換他一句否認。

罷了，我在他面前向來是個跳梁小醜，何妨再愚蠢一回。

果然，顧清泠撐著身子勉強坐起，臉上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

「蕭楚河，你真是畫本子看多了。我若真放了南狄國進境，只怕嶺南的狼煙都燒到柳州了，還有，要殺你我一人就夠了，麻煩人家死士作甚？」

我眨眨眼，覺得自己當真是患得患失的沒了理智，若顧清泠真想殺我，方才又何必護我呢。

在他面前，我總是如此輕易地被反復拿捏，仿若仍是多年前的那個幼子，以他的一舉一動而喜怒哀樂。

我硬著頭皮叫板，「那你……剛才什麽意思？什麽叫被我發現了？」

顧清泠無奈地嘆口氣，擡手叫我過去榻邊坐下，「我逗你的。我上次出戰受了內傷，一直反復難愈，回來休養兩月，南狄得了信，大約是想趁此機會徹底除掉我。」

我嚇得又站起來，「你受傷了怎麽不告訴我啊！嚴重嗎？」

「無妨，就是不想你擔心才瞞著。原也不用特意回來的，我只是……想見見你。」

耳邊轟然炸開滿天煙花，零落的火星子撲了一地，幾乎掩蓋了漆黑的暗流。

我知他話中有假，但我不在乎，更不害怕，因為他是顧清泠，我的命都在他手上，還有什麽是不能失去的呢。

「我今晚能留下嗎？」我說完就覺得這話太過露骨，連忙找補，「我現在一個人回去你也不放心吧。」

顧清泠眉頭動了動，「好吧。」

「那我能跟你睡一張榻嗎？就……就為了方便照顧你嘛，你有傷。」

「好……」

「那我……」

顧清泠終於忍不住打斷了我，「不要得寸進尺啊。」

我憋著笑將沒說完的話咽下，假裝沒有看到他嫣紅的耳垂，心中想著，不問就不問，我直接抱便是。

但設想往往都是不可得的，等我真躺到了他身側，也只是僵硬著不敢亂動，聽的他呼吸沈穩了，才偷偷將手覆在他手上。

這次嶺南異動之事，傳信的竟是我安插在南狄國商會內的暗線，他也只是在說起米市異動時簡單提了一句。而那些專門負責刺探軍情的正經眼線卻集體銷聲匿跡了一般，半個月都毫無音訊。

還有午後那封繪有朱雀圖騰的信……

我瞥了熟睡的顧清泠一眼，躡手躡腳地起身下榻去探查了一番，靠近窗戶的矮幾上書冊還是舊日模樣，只在桌沿扶手處染了一抹黑，是紙頁焚燒後的灰燼。

看來嶺南確實是出了事，顧清泠應當做好了安排，卻顯然不打算讓我知曉。

我打開窗子，對著月色揚了兩指，一身黑衣的暗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檐下，片刻後又隱匿在夜色中。

他去了嶺南，很快就會帶回真正的隱情。我並非不放心顧清泠，正相反，我只怕他為了我承受太多。

我輕身返回榻上，剛一躺好，顧清泠就翻了個身，手摸索著牽住我扯進了懷中，「楚河，相信我。」

低沈的聲音帶上了幾許溫柔，應當是夢囈吧，他若醒著又怎會抱我呢。

溫熱的氣息環繞，我心中滿足，回手將他抱緊，半睡半醒間，似有熱燙的液體落在我頸側，一滴又一滴，我想睜開眼卻敵不過睡夢憨甜。

沒辦法，只要顧清泠在，我總能睡得安穩，不論他是在身旁還是在遠方。

7

歇了一夜，顧清泠的傷勢已有好轉，他刀口舔血太多年，似乎連身體都有了記憶，不肯輕易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