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的唇色已經發紫,她愿意冒著被反噬的風險擊殺烏列爾,自然是有化解致命傷的辦法。只是傷畢竟是傷,榮小莘現下也不好受。
她擦了把嘴角的血,抬手對著躺尸在地的烏列爾招了招。
沒費什麼力,一點小光團從烏列爾眉心飛出,不同于“光團精靈”,這次的光團越變越大,逐漸變成了一個穿著兔子頭睡衣的少女。
榮小莘:“重度社恐,被你們圍著不想出來而已。”
仇嶸:“……”
晏凌:“……”
夢魔的身軀多半已遭遇不測,留在這兒的只是一片虛影,不能說話。
小夢魔慌張地對著仇嶸和晏凌鞠了鞠躬,像是在表達感謝,而后火速后撤到榮小莘身邊,和榮小莘磕了個頭——就是額頭碰額頭。
這一磕還不分開了。
夢魔速度太快,榮小莘也沒反應過來,她愣在原地,片刻,小夢魔才松開她。又對著三人揮了揮手,小夢魔重新變回一團光,風風火火地竄入樹林,遠離了在場的三位活人。
晏凌問道:“怎麼了?”
榮小莘卻擺手:“不重要,你們繼續。”
眼下還是封印烏列爾更緊急一些。
這次仇嶸沒有理由再拖延了,他望著晏凌,坦誠道:“我沒有把握。”
晏凌卻堅定道:“我相信你。”
仇嶸閉了閉眼,單膝跪在了陣前,再睜眼,眼中沒了遲疑。
手掌落在地面,封印陣被催動,點點熒光亮起。仇嶸仰頭,緊緊注視著光圈中的晏凌。
原本一米寬的陣法一瞬擴大,鬼火般幽熒的光縈繞著晏凌和烏列爾。
一直沒有反應的烏列爾手指輕輕動了動。
他心口的傷連一半都沒有恢復,但昏睡中的烏列爾或許是察覺到了危險,不知何時閉上的眼睛在眼皮下瘋狂轉動,掙扎著想要醒來。
晏凌也發現了烏列爾的動靜,他手中的血劍再一次對準烏列爾。
作為催動陣法的人,仇嶸能清晰地感受到陣法中能量的流動,晏凌的壽命的確像是一片汪洋的大海,望不到盡頭。
可封印陣在源源不斷的能量滋養下又擴大了一圈,毫無節制地吞噬著晏凌的生命力。
“你們……這群,瘋子……!”
拼命逼著自己醒來烏列爾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陣里,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封印陣。他狠聲道:“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對付我嗎?我告訴你們沒有用!”
“哪怕你們再封印我十年幾十年,除了浪費自己的命,一點用都不會有!”
“我是不會死的!只要人類還有欲望,我就永遠都會存在!”
烏列爾要坐起身,卻被晏凌一劍戳了回去。
血劍貫穿烏列爾的肩膀將他釘在了地上,晏凌居高臨下地望著烏列爾,道:“幾十年不夠,幾百年,幾千年呢?”
烏列爾目眥欲裂地瞪著晏凌,他想拔掉肩膀上的劍,沒有恢復的身體根本使不上半點力。他側頭望向晏凌身邊的仇嶸,想起什麼道:“對了,你是A大的學生吧?”
“我見過你的朋友,那個一個人住在學生宿舍的男生。”烏列爾笑道,“他身上有你的味道,我還以為他是十五年前那對夫婦的孩子,就去看了他。”
“我和他簽訂了契約,只要我想,現在就能殺死他!”
烏列爾一定不知道此刻他自己的臉上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他在笑,卻笑得無比僵硬。
仇嶸漠然地看了眼還想刺激他情緒的烏列爾,又收回了目光,專注于眼前的法陣。
烏列爾喊著:“你不想救他嗎!他會因你而死!”
月亮不知不覺消失在天際,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空寂的樹林里亮著一片幽幽的光。
烏列爾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盡辦法游說著仇嶸。仇嶸的精力卻全在晏凌身上。
萬千金線自地面升起,纏繞住了烏列爾。
法陣抽取晏凌壽命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得讓仇嶸心慌,他想要停下,晏凌卻對他搖了搖頭。
法陣的延續也要看仇嶸的能力,晏凌想盡可能堅持到最后。
如果說之前晏凌的壽命是一片海,那現在海變成了湖,依舊遼闊,但仇嶸已經能看到邊界了。
手掌深深陷入土地里,倏爾,仇嶸瞳孔緊縮,厲聲喊道:“晏凌!”
晏凌的頭發竟然在眨眼間完全變為了白色!仇嶸心中一空,手下的陣法差點都沒穩住。
“噓。沒事,沒關系。”晏凌安撫性地輕聲道,“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情況,沒事。”
這次仇嶸說什麼都不會再繼續下去了,他在晏凌的目光下又堅持了幾秒,最后低下頭果斷收陣。
刺目的光芒一瞬沖破黑夜,法陣內的所有人不得不閉眼,連烏列爾的聲音也被盡數吞沒。
不知擴散出多遠的法陣落入地面,某一刻,榮小莘用結界隔開的地方似乎出現了一片河流,河流的盡頭是一座古老又破舊的城池。
千千萬萬朵曼珠沙華隨風搖曳。
烏列爾望著那片虛影,心有不甘的伸出手,纏繞在他身上的金線卻毫不留情地將他拽入法陣中心。
一線晨光穿透了黑夜。
黎明破曉,酆都的虛影與烏列爾一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