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舒椏沒讓仇嶸和晏凌再送他,一個人回了樓上去找違規處理部的人,之后的事仇嶸就不知道了。
“聽說宗譽銘的記憶沒有被修正。”晏凌道。
只有兩種人可以在和中心簽訂保密協議后保留對異能的記憶,一種是異能者的伴侶,一種是和異能界有合作的人。
不知道宗譽銘屬于哪種。
晏凌陪著仇嶸一起去休息室,開門就見一把酷炫的電動輪椅,很二次元,很痛。
戴著帽子口罩的小人魚操縱手桿,輪椅轉了半圈。
這把輪椅的輪子居然還可以發光,還是七彩的光。
舒椏取下口罩和二人打招呼:“嗨。”
仇嶸:“……嗨。”
仇嶸:“新輪椅很酷。”
舒椏的表情一言難盡:“……宗譽銘買的。”
仇嶸:看出來了。
舒椏似乎被自己的新坐騎羞恥的一時說不出話,仇嶸尬聊:“聽說宗總的記憶保留下來了,恭喜。”
“嗯……差不多吧……”舒椏言語不詳道。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干脆說起自己的來意:“這兩天我回了趟族里,見了族長。”
舒椏對仇嶸比劃:“族長說你想看十五年前的事,找我幫忙。”
仇嶸一怔。
之前為了確認十五年前殺害他父母的人到底是誰,他才想找回溯能力更厲害的舒椏來幫忙。可現在他已經知道真正的兇手是烏列爾了。
舒椏道:“族長給了我一個時間節點,如果不用再調整的話,我大概能復原一個小時景象,這是我的極限。”
十多年的時間太久,那年仇嶸才八歲,他記不起那晚哥哥哄他睡著后是幾點離開的家。
人魚族族長在幫他做時間回溯時找了很多個時間點,最后仇嶸看到的幻境只有幾分鐘。
他來不及,也不敢去細看父母的尸體。印在他腦海里的只有哥哥被刺穿胸膛的瞬間。
……一個小時。
仇嶸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晏凌側頭看仇嶸片刻,握住仇嶸捏成拳的手,說:“去看吧。”
仇嶸看他。
握著他的手很涼,仇嶸對上晏凌的目光。
晏凌捏了捏他的手,像過去一樣,溫和地笑了一下,說:“去看吧,我會在這里等你。”
松開拳,仇嶸牽住了晏凌的手,深吸一口氣,對舒椏道:“那就麻煩你了。”
*
時間回溯不需要做什麼特別的準備,它的本質也不過是一場真實的幻境。
仇嶸緩緩閉上眼,一片黑暗里,他聽到舒椏在低念著聽不懂的人魚語。晏凌牽著他的手,在一旁安靜地陪伴著他。
神秘的人魚語像一段空靈的吟唱,漸漸的,周圍微小的環境音都消失不見了,耳畔只剩下人魚的歌聲,引領著他跨越十五年時空,站在了一輪圓月下。
“這條路果然快,這個點回去小絨說不定還醒著。”
“怎麼會,小崢肯定已經把他哄睡著了。”女人撩了把被風吹亂的頭發,看著車窗外明亮的月亮,笑道,“要不要打個賭?”
“好啊,賭什麼?”開車的男人一口答應。
“就賭……下學期誰去送小絨上學吧。”
“老婆,饒了我,那小狼崽子太粘人,我搞不定他啊!”男人哀嚎道,“這個小崽子,都八歲了,送他上學又不是送他上刑,怎麼這麼粘人呢……”
瑩瑩月華籠罩在靜謐的山道,仇嶸是風,是月,是這場南柯夢不能說話的旁觀者。
他看著的媽媽的笑容,聽著爸爸的牢騷,他們還那麼年輕,那麼鮮活,恍如昨日。
恍若他再睜眼,長途旅行后歸家的父母就會抱著他說:“絨絨,看看誰回來啦?”
車仍在月下前行,夫婦二人依舊沒有商量好要賭什麼,顧夫人催促道:“快點決定,都快到家了。”
“我這不還在想嘛。”顧爸爸拖著長音“嗯”,“嗯”了半晌,忽然指著前方道,“那是不是有個人?”
顧夫人向前看去,喊道:“哎呀快停車,那個人好像受傷了!”
步履蹣跚的少年獨自走在山道上,他赤著雙腳,身上只裹著一件白大褂,鮮血打濕了前領。
他看到了停下車的夫婦二人,于是收好自己的尾巴,蹭了蹭臟兮兮的臉,露出一個倉皇的表情。
少年雙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紅著眼眶對擔憂上前的顧夫人道:“求您救救我,求您。”
“孩子,怎麼弄成這樣了,哪兒受傷了?”顧夫人扶著少年,指揮丈夫,“你快去把車上的急救箱拿過來!”
少年看著轉過身的男人,低垂著頭露出一個笑容。
不。
不要!
仇嶸看到瑩白色的光覆蓋在烏列爾流血的膝蓋上,母親在悄悄用自己的能力幫這個渾身是傷的陌生少年止血,她所有的注意都在遮擋少年的視線上,分毫沒有發現臨近的危險。
——噗呲。
顧夫人眼前恍惚一瞬。
“可瑩!”
急救箱跌落,藥品與紗布滾落一地。
顧夫人低頭看著從自己身后貫穿的翅膀,她望向眼前的丈夫,張了張嘴,喉嚨里涌出一股鮮血。
惡魔收回了他的翅膀。
烏列爾抱住倒向他的顧夫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輕快道:“對啊,這樣才對。”
漂亮的碎花裙上很快浸透了鮮血,一聲哀痛的狼嗥劃破夜空。
烏列爾抱著顧夫人起身,煽動翅膀。他停在了半空,居高臨下看著月光下身型巨大的頭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