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時文森還聽不懂紅頭發的俊美貴族在說什麼,他警惕又疑惑地盯著男人的牙齒打量。
“他是一個隨心所欲的人。”
安德烈熱衷于撿那些快要斷氣的小家伙們回城堡,看他們被嚇得大哭,再給他們溫暖的食物和華美的衣裳,將小家伙們打扮的漂漂亮亮后,安德烈會詢問他們要不要和他做一筆交易。
“所以我只要被你咬一口,就可以獲得健康和長壽?”兩個語言不通的人連比劃帶猜,勉勉強強搞懂了對方的意思。
“或許我該學一門新語言了。”安德烈痛苦地扶額,他又說了一遍自己的交易,文森明白了,卻對此表示懷疑。
他從不信天上掉餡餅的事。
安德烈沒有催促文森,他留文森在城堡,還教文森說英語。
“城堡里時不時會來些新孩子,他們有的同意了安德烈的提議,有的拒絕。”
走廊里的兩個人相擁,安德烈擦拭掉嘴角的血液,艷麗的紅唇揚起,他撫摸著懷中孩子亞麻色的長發,溫柔道:“慢點喝,不急。”
良久,吞食了安德烈血液的女孩暈了過去。
躲在走廊盡頭拐角處的文森猛地靠回墻面,皺著眉低聲道:“有礙風化。”
“我的寶貝又在一個人嘀咕些什麼?”安德烈從墻邊探出頭,他的懷里抱著昏睡的女孩。
“啊,你是來問我問題的嗎?”安德烈看到文森手里拿著本書,開心道,“稍等,我先抱這位小姐回客房休息。你去書房等我吧,甜心。”
文森瞧見安德烈側頸處的傷口留出血液,染紅了潔白的襯衫。
他撇過臉,冷冷開口:“你如果真的想幫這些孩子,為什麼不給他們錢,而是要讓他們變成像你一樣的怪物。
他們只是變得更加強壯和長壽,離開這座城堡,還是會被人欺負。”
“嘿,寶貝,你傷到我的心了。”安德烈湊了過來,和文森一起靠墻站著,笑嘻嘻道,“我可不是怪物,你見過這麼好看的怪物嗎?”
文森不欲理會這個沒正形的男人,轉身離開,安德烈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出聲道:“孩子,當年輕的時光被無限拉長,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金錢、地位、聲譽,漫漫青春,你將有無數次重新開始的機會。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人生也不過是那麼回事。”
文森的腳步停了停,他正要回頭,就聽安德烈又笑道:“實在不行,這些孩子還能熬死那些欺負過他們的人。到時,他們可以請人去那些壞人的墳頭演奏交響樂。”
文森:“……”
“血液的交換像是在擁抱,人們將這個過程叫做‘初擁’。”
那天之后安德烈沒再擁抱過其他人,他改用銀刀劃手腕,放出小半碗血給和他做交易的人喝。
“既然這樣也可以,之前為什麼還要咬脖子?”文森問。
“不是方便嘛。”安德烈伸出手腕給文森包扎,另一只手支著下頜,笑盈盈地看著面容清秀的文森板著張臉,像個小大人。
文森對安德烈的方便論給予一聲冷笑:“野蠻。”
春去秋來,四季輪轉,文森遲遲沒有給安德烈答復,安德烈也不急。
被安德烈帶進城堡的孩子們不會久留,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便會離開城堡。只有文森一直留在這兒,從某天起,給城堡找維護工人的活兒都落在了他頭上。
安德烈偶爾感嘆,等日后文森離開,他該不習慣了。
文森抱著一本看不懂的拉丁文大部頭,擰著眉沒心思搭理懶散的貴族殿下。
“別看這些無聊的書了,陪我去聽場音樂會吧。”貴族殿下無賴地躺倒在文森的腿上,用手指纏繞著亞裔男孩烏黑柔順的長發,輕輕拽了拽,“寶貝,走嘛。”
安德烈時不時會離開城堡去很遠的地方,參加一場宴會,觀看一出演出,或僅僅是去鄉下采風。
文森有時跟著他,有時則一個人留在城堡,安德烈會為他準備好充足的食物。
那天是一個風雨夜,安德烈帶著一名身披黑袍的少女回到城堡。文森只當他又撿了個可憐的孩子回來,沒有在意。
半夜臥室外傳來激烈的爭吵聲,文森端了燭臺出去。
“父親,我受夠了這樣的生活!看著愛的人一個個老去,只有我還被留在十九歲!我的愛人離開了我,女兒在外人面前要叫我孩子!……現在她也走了,父親,我不想再一個人活在世上了……”
“或許你是對的。”第二日一早,安德烈靠在廊柱邊,對走到他身邊的文森說道,“我該給他們金錢而不是壽命。”
不知活了多久的少女獨自站在庭院中,她穿著一襲潔白長裙,眺望著一碧如洗的藍天。
安德烈走向她:“你確定想好了嗎?”
少女回過頭,提起裙擺對安德烈行了一個淑女禮。
“是的,我想好了,殿下。”
一夜暴雨打落了庭院里不少的花,昨日尚且俏麗綻放的玫瑰,今日頹敗凋零只剩枝干。
一簇火苗燃起,愈燃愈烈,燃盡了散落的花瓣,燒盡了潔白的長裙。安德烈站在那團烈焰前,紅色的頭發被風吹散,他與蔓延至天際的火焰相融,像是也要投身死亡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