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初嫉妒盛孟商,這抹妒火將他燒得面目全非,將他最后一絲理智燃成灰燼。
但他更痛恨那些凡人,于是他將神族不得殺害人族的天規拋到九霄云外,一把火把富麗堂皇的皇都幽城燒得干干凈凈,看著那些凡人被活活燒死,涅初站在高處卻笑得淋漓盡致。
涅初利用那顆心找到了在八方曇花境被惡鬼啃食得露出白骨的扶玉,心里猶如針錐,可更讓他痛的卻是,即便傷成這樣,扶玉的心里也只有盛孟商。
于是他把扶玉打暈帶回了菩提山。
涅初安頓好扶玉后,他感受到了強烈的天譴,是他虐殺凡人的報應,這些痛苦讓他走不動步子,他就趴在扶玉的床邊,看著綁在扶玉手臂的一條條繃帶下瘆人的白骨,忍受著劇痛。
“玉兒,”他輕聲說:“我后悔了。”
涅初后悔了,也許皓月說的對,他該為自己活一次,他就那麼想著,將頭枕在手臂上看著扶玉的睡顏,腦子里思索著如何帶著扶玉歸隱,可就在這時,扶玉卻痛苦的皺起眉,嘴里呢喃道:“盛孟商……”
這個名字就像一把斧子,直接劈碎了涅初的幻想,他猛的瞪大眼睛,心開始狂跳,徒然握緊的拳頭青筋暴起。
那些被他強制壓下去的嫉妒再次吞噬了他,涅初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再抬頭時,眼里一陣冷漠。
“……盛孟商,”涅初瞇了瞇眼睛,低聲道:“你必須死。”
扶玉死劫未渡,滅世相會再次重燃,他這是為了扶玉,為了天下蒼生,涅初這麼對自己說,卻絲毫未發現,他對盛孟商的嫉妒讓他變得扭曲,不再像他自己。
盛孟商被扶玉推下祭壇后就傳送到了一座仙山,那里早被扶玉安排得妥當,就有仙人收留盛孟商,還收為弟子帶他修仙。
盛孟商自始至終都以為是仙人路過順手救的他,他不問,心大灑脫的仙人也未提及扶玉。
盛孟商就那麼潛心修煉,日日靜心打嬋,涅初在暗中觀察了幾日,回去的時候總是要說與昏迷的扶玉聽。
“玉兒,不要怪我。”在下定決心那一日,涅初在扶玉耳邊說到。
盛孟商每天天剛亮的時候會去山腳的小溪邊練功,涅初就在那一日出現在他眼前。
他站在盛孟商身后,盛孟商彎著腰洗手的動作一頓,但也立馬做出反應。
盛孟商猛的回頭伸手就要抓住他,涅初一動不動就有靈力形成的屏障抵住了盛孟商打過來的拳頭,靈力強大到將盛孟商整個人彈了出去,直直摔進了溪水里。
盛孟商在水中掙扎了幾下,涅初從溪水上走過去沒有沾到一點水,他垂眸看著盛孟商,冷聲道:“你對扶玉的愛,不過如此。”
盛孟商一愣,杵在溪水中的手心被石頭咯得生疼,面對涅初的敵意,他并不在意,而是問:“他在哪?”
涅初冷哼了一聲,一揮手,就在盛孟商的眼前顯現出了一個情境。
盛孟商仰頭呆呆看著水形成的鏡像,在那里,他看到扶玉額間神印消失,凡間的神像坍塌,看到扶玉神識不穩,身上怨念滋生魂飛魄散。
因為仙山仙氣環繞,溪水四季溫涼,此時此刻卻讓盛孟商感到刺骨,他癡癡問道:“這些都是真的?”
涅初并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說:“你不是知道扶玉非常人嗎?現在你知道了,他是神族,可他并不會如你所想的全身而退肆意自在,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涅初說完這話,化了形就離開了。
盛孟商在溪水里泡了良久,最后起身捏干衣服上的水,慢悠悠的順著望不到盡頭的石階往上走。
涅初并沒有遠去,他看著盛孟商告別仙人,然后將自己關在了屋子里查閱各種典籍,半個月后,那扇門打開,幻化成扶玉樣子的盛孟商走了出來。
幽城被燒得面目全非,卻在一處有了一座嶄新的春神廟,那是盛孟商一磚一瓦親手蓋起來的,卻因為手笨,神像雕刻得半分不像扶玉。
從此凡間總能看見一個身影,不斷做著各種善事,他將所有換來的功德,全部放在了春神廟的神像里。
只有這樣,扶玉的功德蓋過陰德,那些怨念才會減弱。
可誰又能想到,做著各種善事,會輕聲細語哄小孩子停止哭泣,給他們買糖葫蘆的人,不是扶玉,而是盛孟商呢。
我在夢珠里從頭到尾看得真徹,站在角落里眼睛通紅,心里被人塞滿了石頭一樣,疼得喘不上氣。
我看著幻化成我的樣子的盛孟商,呢喃道:“對不起……”
我有時候總在想,要是盛孟商沒有遇見我就好了,那他為我受的這些苦,是不是就會少一點。
我跟著盛孟商很久,看他替年邁的阿婆推車,看他抱著找不到家的孩子挨家挨戶問,看他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神廟里,伸展著腿呆愣的看著神像。
就那樣看了很久很久,可我望著天就發現,即便如此,凡人怨念還是瘋長,滅世相短暫消失又有了再顯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