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開的窗戶透出昏黃的燭光,我趴在窗戶上看進去,正抬眸喝藥的盛孟商被嚇了一跳,一口苦藥噴回了碗里。
藥汁順著他的下巴流到了脖子上,我慌忙摸了摸身上,沒有摸到帕子,只能作罷一抬腳翻進了他的屋子。
用袖口擦藥汁的盛孟商看著我粗魯的行為一僵,忘了動作,我順手用我的袖口幫他抹去了沒擦干凈的藥汁。
“你好像變了不少。”我說。
何止個子呢,樣貌也大變了,長開了,眉眼狹長,皮相是好皮相,我都有些不敢認。
聽了我的話,盛孟商低頭楞楞看著我袖口被弄臟的地方,只是微不可查的斂了眼眸。
“你一點沒變。”盛孟商說。
“什麼……?”我有些懵,卻又馬上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我的樣貌。
畢竟他已經從孩童長成了少年,而我還是他見我時的樣子。
我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老皇帝總是盯著我,他也許在心里籌謀,如何如我一般容顏不老吧。
這麼一想,確實有些嚇人,在人界修仙之人都遙不可及,哪怕他們天天供奉神像,向往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域,也不是真的敢相信身邊有不老不死的人。
若是有了,除去國師這層身份,非得被人當成邪祟亂棍打死。
凡人所說,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個。
所以盛孟商那雙紅瞳,就是他所有不幸的開始。
我也不是沒調查過,只是他的命簿記載,他確實只是個普通人,身上也沒有盤古大神魔化元神的影子。
老皇帝命數將盡,南臨王朝會迎來新皇。
元輔成了皇帝,他就能將所有權力攥在手里,哪怕他的血肉至親都會被除得一干二凈。
就算如此,他死后卻能位列仙班。
涅初說,是因為他會帶領南臨王朝走向盛世,空前絕后的盛世。
我本想說讓盛孟商收拾收拾,從此以后我住宮里,他就住宮里,我住謝府,他也住謝府,可還沒開這個口,門外就傳來了王學知的聲音。
“大人,宮里來信,讓你進宮一趟。”
“現在?”我問了一聲。
“是,門外傳信的宮人還等著呢。”
我皺了皺眉,右眼皮跳個沒完,轉頭對盛孟商說:“我進宮一趟。”
盛孟商微微張開的嘴巴想說什麼,最后也只是點點頭。
皇宮內燭火通明,宮人忙忙碌碌,帶路的宮人更是步履匆匆,我快步跟在后面,風將衣袖吹得颯颯作響。
等到了老皇帝寢宮前卻沒了人,帶路的宮人低著頭就退下了,冷澀的空氣中,只有屋檐的鈴鐺還發出聲音。
王學知站在我身后,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大人……有些不對勁。”
我:“……”
是有些不對勁,這麼多年我都沒有找到師父的一絲痕跡,今夜卻能感受到他有些微弱的氣息。
神弓巨霜是神器,哪怕師父被困在哪兒失了神力,只要巨霜還在他身邊,我就能知道他在哪。
可這些痕跡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又在今夜釋放出一點點,宛如吃人的深淵,就等著獵物一步步靠近。
我讓王學知侯在門外,隨即推開門進入了寢殿,剎那那股氣息猛的消失。
身后的大門闔上,發出沉重的聲音,偌大的殿內,只有元輔背對著我站在老皇帝床前,他的手上還沾著血,聽到動靜轉過了身。
平日里端莊透著一股精氣的臉上被濺到了血,他看見我,瞇了瞇眼睛,說:“……被你看見了。
”
我:“……”
這不就是你想要我看的嗎。
我的視線往下挪去,床上老皇帝的身體被捅得血肉模糊。
元輔擦擦手上的血,說:“孤的母妃也是被他這麼折磨死的,他聽信讒言以為母妃的血能長生不老,于是他就讓人把她的血放干了。”
元輔一步步靠近我,最后到我身前,微低下頭對上我的眼睛,笑著說:“也不知道他又從哪兒聽到了國師的血也有此妙用,于是孤幫你把這個障礙除了,國師是不是應該感謝孤呢。”
“殿下……”
我張開口,卻被元輔打斷,他將食指放在嘴邊輕輕‘噓’了一聲,搖搖頭說:“國師應該喊朕陛下。”
我:“……”
也許涅初都想不到,元輔會弒君,老皇帝染上瘟疫恐怕也是他編制的謊言,無非就是要加快自己坐上皇位的速度。
如今我成了親眼目睹這一切的人,元輔要告訴我,我和他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而我無法拒絕,也別無選擇。
因為他說:“朕知道國師在找什麼,你幫朕做一些事情,朕就告訴你。”
第三十九章
途經昆侖山卸下滿身神力開始,神族就不得干涉人界命數,哪怕身陷囫圇,一旦插手就是萬劫不復。
南臨的皇宮,碧瓦朱甍,雕欄玉砌,與神界的鳳凰金殿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初上神界的仙族往往看著那些神殿都會感慨,神界不愧是六界第一,哪怕是一棵樹,都因周遭神力溫養早早開了靈智。
昊天神帝統御神界,但真正掌控大權的是神君涅初和皓月,他們的神殿,讓人眼花繚亂,羨慕不已。
但華麗的外表之下,是空蕩蕩,仿佛就只是一個供人贊賞的玩具,徒有其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