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喬交代了自己近期的兩件大事,望著紀梅云, 嘴唇抿了抿。
他和柯鑫都是媽媽的兒子, 現在相看兩厭,他不知道柯鑫的近況, 沒辦法跟媽媽匯報。
兄弟情早就在五年前湮滅了。
或者說,在紀喬發現那個家只有他在為媽媽傷心的時候, 他就疏遠了柯瑞父子。
他和柯鑫的關系,僅僅在于他們是紀梅云的兒子, 如果柯鑫不愛媽媽, 那紀喬便認為他們毫無關系了。
裴多律大概知道紀喬心里的糾結, 因為愛媽媽,所以牽掛她所牽掛。
紀梅云會擔心沒有爸爸護航的紀喬,也會擔心柯鑫的病情,這恐怕是她臨死前唯二的牽掛。
裴多律想起紀梅云買校服的善意,他嘆了口氣,道:“柯瑞在國外混跡賭場,生活混亂,腎衰竭嚴重到要住院。柯鑫手術加置的腎,也不太好。”
紀喬扭頭看裴多律:“你怎麼知道——”
裴多律:“國外醫療費用昂貴,他們現在手里的錢只夠一個人治療,你猜是誰在住院?”
紀喬一愣,“是柯瑞?”
柯鑫今年才二十出頭,沒自己賺過一分錢,他的所有經濟來自于柯瑞。如果柯瑞自顧不暇,以柯瑞的自私,肯定將醫療資源全數砸在自己身上。
裴多律慢悠悠:“我找過當初跟你合作的人。”
紀喬:“哎呀,這個跳過。”爸媽都在呢。
裴多律:“我向他了解柯瑞父子出國時手里還有多少錢。”
柯瑞破產了,但法律并不連坐,柯鑫手上是有錢的,包括紀梅云給的零花錢和柯瑞暗搓搓給親兒子開小灶,這筆錢不少。
胡瀚海還指望柯瑞柯鑫幫他圓謊,沒有趕盡殺絕。
“柯瑞出國后就把柯鑫手上的錢拿走了說要投資。”
實際上他破產后毫無斗志,這筆錢被他揮霍得差不多了。
裴多律冷笑,壓到只剩下一個醫療資源時,看這對父子互相攻訐,讓柯鑫看清楚他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嘗嘗紀喬下山那晚直面毒蛇般的繼父的感受。
在你認為的親人眼里,你到底值些什麼。
柯鑫一直都很信任柯瑞,在柯瑞的不懈洗腦下,以為全世界只有爸爸愛他。
患難見真情,柯鑫現在三觀盡瘁,生病和背叛同時到來,已經崩潰了。
紀喬皺眉,他討厭被柯瑞洗腦的柯鑫,但畢竟當時柯鑫才十幾歲,柯瑞能騙過他和裴多律,足以說明此人演技有多佳。他上次提醒過柯鑫,一個備孕戒煙酒都做不到的人能有多愛孩子。
他不自覺把手探進了褲兜里,想拿出手機。
摸了個空,他才想到手機裴多律幫他拿著。
紀喬看向裴多律,裴多律交出手機:“心軟了?”
紀喬垂了垂眼。
因為他們此刻站在紀梅云面前,一碼歸一碼,他們報復了始作俑者柯瑞,現在柯鑫真的要病死了,他很難無動于衷。
紀喬從黑名單里把柯鑫拖出來,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過了很久才有人接起,跟上次嘲諷他孤家寡人時的神氣不同,現在的柯鑫仿佛被人抽掉了主心骨,嗓子都啞了:“你來看笑話的?”
紀喬輕聲道:“我現在在媽媽墓前。”
那邊驟然沒了聲音。
紀喬:“我只問你一件事,媽媽走了,你為什麼不傷心?”
裴多律抬手捏了一下紀喬的耳垂,他的愛人終究是心軟,這個問題無異于再給柯鑫一次機會。
周圍十分安靜,靜得仿佛紀梅云也能聽見這個答案。
柯鑫眼淚簌簌下,被柯瑞狠狠丟棄之后,他就知道很多他信以為真的話,都是假的。
“因為……匹配結果……”
紀喬:“是媽媽她不想匹配上的嗎?她比柯瑞愿意一萬倍。”
“不是……是你跟我不匹配的報告出來之后,我和爸爸都看見媽媽松了一口氣。”
“媽媽只愛你,她會越來越愛你,越來越嫌棄我。”
柯瑞告訴他,只有他們父子站在一起。那時柯鑫十三歲。
紀喬怔怔地聽著,竟然是因為這樣荒誕的理由在十多歲的柯鑫心里埋下種子。
“她讓全家人匹配,是對一個兒子的愛,她松口氣的一瞬間,是對另一個兒子的愛。”
“她是為了誰開的醫院?”
如果說紀梅云有錯,那便是她讓小兒子和柯瑞相處的時間太長
柯鑫在那邊嚎啕大哭,他從前聽不進去的話,此刻能聽進去了,他好想回國,抱著媽媽的墓碑大哭。
“哥,我想回國我想見媽媽……”
紀喬掛斷電話。
照片上的紀梅云永遠淺笑著,不知會如何看待兩個兒子的爭端。
天上云淡,林間風輕。
紀喬不小心淚流滿面,伸手擦拭照片上的塵埃,小聲道:“當媽媽好難,紀女士,下輩子不要養孩子了。”
當一個只為事業奔波的成功女士就好了。
裴多律好似知道了紀喬遲早要哭,準備好了一方柔軟的白色手帕,抱著他給他擦眼淚。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讓媽媽看你二十四了還哭鼻子。”裴多律聲音溫柔,“媽媽向我買校服談起你時的樣子,我篤定對她而言,養育你的快樂大于其他。
”
紀喬不心疼柯鑫,他心疼媽媽要被這樣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