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云霽月的神思飄忽一些。
其實也好。
從前在靈折山上,他也只是與阿聞兩人相伴而已。
如今換得此處,大不了算是挪個地方孤寂而已。
況且……他與顧枕夜已是再無可能。
那兩天一夜,是他與顧枕夜最后的溫存。
也是最后落幕的記憶罷了。
云霽月瞧著云如皎的目光逐漸清明柔和下去,又是說道:“好。若是皎皎和我相伴,我們也算不會孤單了。”
他垂下眼眸,正正好好地掩蓋住了眼底的光暈。
可他還是不想認命。
憑甚的他好不容易尋到一條出路,卻又半途而廢?
只是因為他方寸之間的心軟嗎?
還是因為他瞧見了云如皎身上的掙扎,與他并無兩樣。
云霽月抽了抽唇角,抬手又揉了揉云如皎的發頂,說道:“百年未見,皎皎的修為竟是不進反退。”
云如皎被他戳了心窩子,臉上有些羞赧之色,只道:“實在是太沉迷于情愛之中了。”
不知是否因著顧枕夜情魄歸體的緣故。
他如今對顧枕夜當真沒有那般執念了。
云如皎并著四指,賭誓道:“日后我定然勤勤懇懇修煉,早日趕上兄長的。”
云霽月這才又道:“往生澗雖是黯淡無光,可卻也是個寶地,在此集齊日月精華 ,對修行有很大的益處。”
云如皎聽罷,便要打坐汲取。
可又轉念想到什麼,忙不迭地問了出來:“哥,你說你離不開往生澗,可你那日救我之時……?還是我已經墜入了崖底,那顧枕夜呢?他可是同我一般墜入其中的,他又是如何離開的?我……”
云霽月趕忙打斷了云如皎的話語,慢條斯理地解釋道:“皎皎,你先莫急。
那日我感受到了往生澗的動蕩,雖不知是你,可我心底卻莫名蕩起漣漪,告知自己必須得去瞧瞧。可還未等得我探查,就見你與顧枕夜一同墜下。沒有旁的法子,我只能以往生澗之主的身份,操縱雨云救了你們到崖邊。那處還算得上我能離開的邊界,我瞧著你已經被往生澗傷得心神俱裂,我只有先將你帶離此處 。”
“原是如此。”云如皎抿了抿唇,嘆了口氣又道,“那顧枕夜……?”
云霽月撇撇嘴,說道:“我還顧得上他,讓他們妖宮之人給他撿回去便罷了。不過到底也還是要謝謝他,是他救了你一命。你可知你當時貿貿然沖下往生澗來,恐怕是要粉身碎骨、神形俱滅的。還是他用盡了自己的修為,才替你擋下了這一遭罪。”
“那他呢?”云如皎下意識地便攥緊了衣角,止不住地發問道,“他如今如何了?他可會……?”
竟是忘記了,自己方才同顧枕夜同困于一場夢境中。
他想著那些不甚在意顧枕夜了的念頭。
可做出的事情、說出的話語,卻從不曾是與心相同的。
云如皎尚未曾察覺到自己的異樣。
不過抬頭緊張地望向云霽月。
往生澗上灰蒙蒙的天,籠罩著他布滿暗沉的心。
他生怕顧枕夜失去了近乎全部修為,沒有救,孤零零地躺在往生澗上等著死去的那一刻。
“能有何事?”云霽月點了下云如皎的鼻尖,又道,“他可比你好多了。人家有妖侍伺候著,咱們只有兄弟二人罷了。”
云如皎垂下頭,只想著那便好。
只他神思緩和下來,終歸是發現了自己對顧枕夜仍是不同尋常的關心。
他抿了抿唇,終歸將心底的這點子苦澀咽了下去。
他與顧枕夜再不是同路人。
便是相逢,也應當做不識。
更何況……
他們如何再重逢?
云如皎抬頭看著灰暗不清的天色。
他根本離不開此處了。
“哥,其實我們可以再試試的。”云如皎忽而說道,“如今你我的骨血重新融合,許是……有法子的。”
云霽月不想駁他的沖勁兒,只是點了點頭。
可他們嘗試了幾次,不過都只是最多到了往生澗的崖邊,再也逃離不得。
云如皎算是泄了氣,與云霽月一同在崖邊,看著那與平日里極近相同的天色。
他瞧著夜空、星月,忽而問道:“哥,你就沒有在有些時日,會上到這崖邊來嗎?”
“會啊。”云霽月也同他一樣看著這滿目星光,又道,“當然會啊。只是……只有我一人,在哪里、看見什麼,又有何不同呢?往生澗此處,本就是人跡罕至。好似這麼多年來,唯有你會想著我,會來尋我。皎皎啊……”
“我不止一次在那封印之中瞧著你,看見你與我,不過咫尺之遙罷了。我想見見你、碰碰你,可是……我不敢,更沒有法子。自己一個人慣了,有段時間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還是強迫著自己對著鏡子說著話,就當是面對著你了,左不過你我二人,生得一模一樣。”
云如皎聽他所言,便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偏偏頭看著自己垂在肩上的白發,指尖又觸碰在額間的紅痕之上。
驀地笑了起來。
“可是我們如今不像了,誰人都能分得清楚。”云如皎抿了抿唇,想再笑得開懷些,可唇角怎般都向下墜下,“好奇怪,分明如今斷夢與詛咒的作用,都應驗在了你我二人身上,可你卻能維持原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