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枕夜見他如此,比自己傷懷更為難過。
他半晌才又轉身,差人將一摞摞的書籍送到自己房中。
云如皎回了正殿后,就坐在床榻之上發著怔。
他忽而不明白自己回來這一遭,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看清云霽月的真實面目?
可這分明不是他從前認識的云霽月。
還是尋找一個兩全之法?
但他好像連一個人都無法盡然的成全。
倒還不如讓他一躍而下往生澗。
或生或死,總有定論。
也許他還有可能會遇到他所熟識的那個云霽月。
如云霽月一般,再也不管凡塵之事。
云如皎深深地嘆了口氣,垂首看著自己的指尖。
那里白皙纖細,好似無一點血色。
他奮力掐紅了自己的指尖,可一剎那又恢復了蒼白。
一如他努力去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有想要的結果一般。
他甫要再多思慮,可卻忽而察覺到外面有了動靜。
他并不準備直接出門觀瞻,反而推窗朝外望去。
他本以為會是有人闖入西偏殿。
可卻未曾想到魚貫而入的妖侍們竟是搬了許許多多的書籍入了顧枕夜所在的東偏殿。
顧枕夜這是在做甚?
只云如皎尚還未弄個清楚,便見得其中有一個妖侍在眾人皆垂頭送物之時,目光微微瞥向了西偏殿。
這本不算怪異,可他的行徑實在太過打眼,平常人哪有這般迅速地移開自己探究目光的。
除非他是怕被人察覺到什麼異樣。
他暗自記下了那人的模樣,細長臉蛋細長眼,可埋在人堆里卻是不易被發現的容貌。
只是微微吊梢上去的眼睛,像極了個長袖善舞的戲子。
云如皎并不善作丹青,但是照葫蘆畫瓢卻也能行。
他當即轉了身,將此人樣貌隨意幾筆勾勒出了個大概。
便見得這群妖侍又是退了出去。
那人并無再望向西偏殿的眼神,只隨著旁人模樣,低頭垂手地退出了揭云殿去。
裝的當真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妖侍。
他吹拂了下墨跡,又為其依著自己腦海中的記憶,添上了幾筆。
驟然瞧著這幅尊容,他卻有些恍惚了。
當時顧枕夜曾招所有妖侍前來,可他不記得其中有這麼一號人物了。
許是因著此人樣貌實在太過常見,叫他忽略了。
但他心底總是揣著忐忑的。
一摞摞的古籍被送入顧枕夜的房內,云如皎甚至都未曾尋得個空閑去同他說上一句話。
眼見著天色愈晚,顧枕夜終是停下了送書的腳步。
許是想著云如皎還未曾用膳,顧枕夜好容易尋到個合適的理由親近,他當即便安排妥當了一切。
入了正殿后,又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數不勝數。
云如皎看著這般多的奇珍異食,著實有些不好下筷。
“怎麼了,皎皎?”顧枕夜替他夾了些菜肉至碗碟中,微微偏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云如皎。
云如皎被他的眼神燒得滾燙,抿了抿干澀的筷子尖端,又道:“日日吃這些,倒是膩了點。”
顧枕夜頓時了然,夾了些許青菜到云如皎的碗碟之中。
云如皎吃了兩口清淡的,又是抬眸望見了西偏殿,只道:“他……”
只他話未曾說完,便已然被顧枕夜打斷。
顧枕夜笑道:“我已然差人送去了。放心,他如今算得上是我們妖宮的‘座上賓’,哪里有怠慢的道理?”
可刻意咬重的字音中,多得是嘲諷之色。
顧枕夜一向看不起云霽月,那時候皆有云霽月這個皎皎明月光的名頭,也不過是為了云如皎罷了。
云如皎兀自點了頭,又道:“那便好。”
總有一股子無可奈何的窘然回蕩在他二人之間,叫沉默蔓延。
云如皎沒多時便已然飽了。
他起身拿了那丹青遞到顧枕夜面前,又道:“這個人有些古怪,許是可叫楚濟瞧上一瞧,是否也是此人騙他的。”
顧枕夜細細致致地看了幾遍,確實對此人并無印象。
但也卷好了畫軸,又道:“那皎皎,可愿隨我同去?”
第50章 在意 “只是玩玩罷了。”
云如皎本是想借口守著云霽月, 唯恐發生什麼異變來拒絕顧枕夜。
可顧枕夜總似是有下一句話堵著他:“我會為西偏殿再加覆一層禁錮,至少叫我們在外的時候,不會有人能進入。”
顧枕夜已然將他所有想說的話都說了, 他又還有什麼理由拒絕?
云如皎驀地嘆了口氣, 又道:“好,那我們便同去。興許這畫并不能既然表現那人模樣,到底還有我一張嘴能多說些特征來。”
顧枕夜好似奸計得逞般笑得過分開懷。
又是怕云如皎發現他的心思, 兀自抽搐了下嘴角, 妄圖□□住自己所謂冷漠的模樣。
云如皎心不在此,自也沒當真瞧見。
他只又是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西偏殿, 終歸是希望云霽月不與此事扯上任何干系的。
可是他也心知肚明,此事恐怕與云霽月是莫大牽扯才對。
只得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默默地撂下了筷子,根本多吃不下一口。
其實眼前的這幅場景是他從前奢求過無數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