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是云霽月刻意這般言說, 讓他們對其心存芥蒂,攪亂這場好不容易平衡的僵局。
只是云霽月卻是心思縝密聰敏。
許多事情彎彎繞繞的,竟叫他都尚不能理解。
“皎皎。”顧枕夜忽而開口, 卻是隨意喚的云如皎名諱。
云如皎掀起眼皮看著他, 卻并沒有應答。
顧枕夜又是笑道:“我們到了。”
云如皎頷首道:“好。”
似是無話找話般,顧枕夜又道:“皎皎, 日后若是生活在妖宮,你可有想要更改的地方。我即刻安排下去,將此處修整一番。”
“……”云如皎回首驀地瞧了一眼云霽月,抿唇說道,“我愿……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他從未曾真正看過這個六界。
即便是與他所知曉的不盡相同, 可他也想親眼瞧瞧。
他不是什麼會被關在籠中的金絲雀兒。
被一個又一個的主人困在身邊,無法逃離。
他多麼想能自己選擇自己的命運, 可卻被以愛為名的枷鎖又困在了小院里、靈折山上、妖宮之中。
有的時候, 他甚至于在想,是否他當真死了, 何嘗不是一種旁的解脫與自由?
可也不過是想想罷了。
他多麼惜命的一個人,怎又會那般自暴自棄?
云如皎兀自輕笑了一下, 是嘲諷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若是當真有力量,怎又會做這困獸之舉呢?
多可悲啊……
云如皎垂下了頭, 維持著那副緘默不語的模樣。
顧枕夜亦是瞧出來了他的不對勁兒, 當即便知曉自己又是說錯了話, 忙不迭地又道:“只是偶有休憩在妖宮。皎皎,我會陪你去看這世間萬物、名山大川。
皎皎,你不會被困住的,你是這翱翔在這天空中的鳥兒,你是我心上的一輪明月。只是……我想將月光擁入懷中罷了。對不起,又是我多言了,你……莫要生氣。”
云如皎嘆了口氣,仍是不曾言語。
他心思愈發得多了,郁結在心底,難以自拔。
顧枕夜又像是個做錯了事的犬類,垂頭喪氣。
他試圖尋個話題來,可躊躇半晌也不知該如何挽救自己方才所言。
他似乎太過洋洋得意了。
現實卻給予了他當頭一棒。
他總覺得自己若是能在云霽月面前得到云如皎的認可。
那他便贏了一切。
“皎皎,我很抱歉……”他支起隔音罩,小心翼翼地看著云如皎。
云如皎又是深吸了口氣,說道:“無礙,我只是不想被拘束在這樣小的天地之中。阿夜,你合該懂我的。”
顧枕夜沉默,不敢言語。
卻是降下云端,落定在妖宮之中。
妖侍們候在一側,便見得云如皎與云霽月這生的一模一樣之人,同時出現在顧枕夜身側。
他們不由得互相交換了目光,又是打眼瞧見了云霽月身上的繩索。
顧枕夜并不在意他們的神思,目不轉睛地回了揭云殿。
云如皎看了一眼被禁錮逼迫行進的云霽月,兀自咂了咂嘴。
顧枕夜猜測這妖宮中,許是有云霽月的眼線。
便只能將云霽月安置在他的眼皮子,才算放心。
云如皎住了揭云殿的正殿,東偏殿留于自己。
云霽月便被擱在了西偏殿中。
云霽月上下左右地打量了這精巧漂亮的西偏殿一番,嘖聲道:“若是早知曉來妖宮有這般好的待遇,我早便來了。
是不是呀,皎皎?”
云如皎未曾聽清,只皺著鼻子微微嗯了一聲,像是只小獸一般,叫人看了就移不開目光。
“當然,您可是如今我妖宮的座上賓。”顧枕夜將他身上的捆仙鎖解了,又道,“好生歇著吧。”
云如皎似是還想說些什麼,可終歸是偃旗息鼓。
隨著顧枕夜一同離去。
他自出門后,便見得顧枕夜于西偏殿上下了禁錮。
見他默不作聲卻有疑惑,顧枕夜當即又道:“皎皎,捆仙鎖與這禁錮結界不同。捆仙鎖能將所有修習仙術靈法者桎梏,可這禁錮是只要他的修為不高于我,便不會突破的。”
云如皎兀自點了頭,又回首瞧了一眼西偏殿。
他皺皺眉頭,又道:“你是不是懷疑他與妖宮里面那個奸細勾結?其實我……算了。”
他欲言又止,似是心中有一道過不去的坎一般。
但終歸還是開了口道:“既是有楚濟那一遭,我哥這里……也可以雙管齊下——”
顧枕夜微微思慮,嘗試問道:“皎皎你的意思是,讓我在這西偏殿也下個缺口。譬如云霽月的靈力甚微,我便只將他困住,卻能讓那個奸細察覺并進入?諸如此類嗎?”
“嗯……”云如皎點了頭,目光投向自己的腳尖。
再不望向西偏殿一眼,仿若自己當真做錯了什麼一般。
顧枕夜當機立斷地便將禁錮撤了幾分。
對于其中的云霽月而言,卻是察覺不了的。
云如皎別過頭去。
他心底到底還有幾分,是不想云霽月知曉這其中有他的手筆,是他在算計的。
“我先回去了。”云如皎驀地撂下一句,自顧自地回了揭云殿正殿去。
他的身形并不像是從前那般挺拔,更仿佛被頹然擊敗,彎了許多下去。
顧枕夜立于原地,不知所措。
云如皎的情緒愈發得不好了,他再也不復剛剛重生歸來時候眼眸中的光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