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窘然涌上心頭,堪堪說道:“皎皎,莫要再打趣我了。這些日子你當然是睡在揭云殿的,不必去旁處的。”
云如皎微微挑眉,又道:“我住揭云殿,那你住于何處?”
顧枕夜一怔,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張寬大柔軟的床榻,腦海中多了許多不該有的想法。
只一瞬,他又輕咳了一聲掩蓋自己的尷尬,說道:“我可能也……”
轉眼又是瞧見云如皎似笑非笑的目光,當即又道:“我睡偏殿,揭云殿是有偏殿的。”
“合該我去住偏殿的。”云如皎退了一步,又道,“哪有妖王陛下為旁人騰了房間一事,我既是醒了,過會子便挪過去吧。”
顧枕夜卻是攔住了他的動作,又道:“皎皎,我想予你這世間最好。所以即便是妖王也好,旁的也罷,不過是身份罷了。但在你面前,我永遠只是顧枕夜。”
他說得誠懇。
云如皎也無半分不信他。
只是云如皎當真沒個話語來回應他這般深情的表白,干脆再以沉默應對。
顧枕夜見他半晌不語,尚還以為他有因著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而不高興。
“皎皎,莫要生氣。”顧枕夜又是溫和了聲線,曾經那般驕縱的妖王,也甘心為他摯愛之人而折腰,“若是你不愿,我也可搬出去。你說得對,這妖宮中居所頗多,總能讓我找到個容身之地的。”
云如皎無奈道:“我并非此般意思,只是……算了。”
他又忽而憶起了那日妖宮的張燈結彩、囍字迎門。
雖是口上說著沒有那般在乎顧枕夜,可心底仍是有些郁結。
猶豫片刻,云如皎還是開了口:“你先前說娶妖妃是為了另一個計劃……那到底是&計劃?”
顧枕夜驟然一驚,他以為這事已然翻篇,哪里會想到云如皎又問及。
他抿了抿唇,實話實說道:“是我病急亂投醫。那日見得你將極寒之地所種的冰魂菡萏毀去,我便知曉我等不得其再一次開花了。總想著替身一事,便稀里糊涂地尋了一個。我想……若是到時能將你二人的三魂七魄互換,興許他就能當你的替死者……皎皎,我當真是……”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就算真的尋得一個人替云如皎承受詛咒又如何?
他所做一切,不是與云霽月無甚兩樣?
更何況,換了軀殼的云如皎,自己又當真愿意嗎?
他從不曾問過云如皎,此般又是自己擅自決定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云如皎,見得云如皎的表情似是并無兩樣,卻仍不放心。
“皎皎,我當時真的是昏了頭。”顧枕夜像是一只快要被主人拋棄的犬類一般,濕漉漉地瞧著云如皎,又道,“那時候還想著你會來尋我,便更刻意地把事情鬧大。我想斷你后路,絕你愛我之心。”
“原是如此。”
云如皎平淡地撂下了他方才隨手拿起的小擺件來,又道:“你不必太過糾結于此事,我并非刻意糾纏,只是想求個真相罷了。如今明了,也算解開了我心底的一個結。”
其實他心底多想幾番,便覺得此事有些好笑了。
顧枕夜那般心思深重的妖王,也會有這般慌不擇路的時候。
顧枕夜見得云如皎稀松平常的神色,頓時也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他用妖力催動喚人的鈴鐺,妖侍們又魚貫而入,畢恭畢敬地等著顧枕夜吩咐。
他瞧了天色,也快到了晚飯的時刻,便說道:“多上些珍饈美食來,我與皎皎要進一些。”
又是轉念想到了什麼,唇角拉平,似乎有些不愿地又道:“再多做一只燒雞。”
云如皎哪里不知他是又想起了江寒酥的那只燒雞。
這般如同打翻了醋壇子,刺鼻得要命。
云如皎狀似扇了扇面前的氣息,又道:“燒雞便不必了,好吃的東西那般多,總不能拘泥于一樣。對吧?”
顧枕夜甫要附和,可卻忽而覺得這話也同樣是說與自己聽得。
江寒酥是蕓蕓眾生之一,云如皎不會拘泥。
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左不過這話是云如皎一視同仁。
卻又都不把他們當人瞧著罷了。
頹然感頓時涌上了他的心頭,讓他指尖都有些顫抖了起來。
他將手指蜷了起來,攥進掌心之中。
更藏起了自己的可憐之色。
他只當做自己沒聽出來云如皎的言下之意,還是應和道:“那便聽皎皎的吧,還是多上些妖宮的特產,人間吃不得的物件兒才對。”
云如皎亦是頷首道:“正是,多謝了。”
妖侍們垂著頭,不敢多言。
云如皎掃視過去,似是有一兩個他相熟的模樣。
可他也未曾言語,只默然掩蓋了自己的重活一世的身份。
妖侍們聽罷,備著要回話。
可答了一句“是陛下”后,卻是瞧著云如皎多了幾分糾結顏色。
顧枕夜從善如流道:“喚殿下便好。”
妖宮的殿下只能是妖后的稱謂,這般他也算是在所有人面前坐實了云如皎的地位。
有震驚,有訝異。
只是妖侍們的規矩頗好,皆垂首并不算顯露。
可云如皎眼尖,卻是瞧見了。
他偏偏頭,見得妖侍們盡然退下后,又是問向顧枕夜道:“殿下……是何人的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