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該是云霽月嗎?
是云霽月親手創造出了云如皎, 替他受過。
那合該被所有人覬覦的,分明本該就是云霽月。
這是云霽月的命數,而非云如皎的。
顧枕夜與云如皎總在想著, 如何能為云如皎改命。
其實從一而終, 他們就沒甚好改的。
他陡然想通了這般,心下對江寒酥的積怨也淡了幾分。
便是在那只小黑貓的臉上,似乎都能瞧出來些許笑意了。
云霽月不過輕輕掀了眼皮, 到底還是不甚在意此人言語。
只是又道:“是啊, 我家皎皎這般可愛,世間誰人不曾愛他?若是我不是他的兄長, 我定會也為他而折腰吧。”
云如皎倏地心下一揪,不敢置信地抬眼緊緊望向云霽月。
云霽月卻是隨意地瞥了他一眼,又笑道:“皎皎,看我作甚?難不成……我說的不對嗎?”
不對……
不對!
云如皎的內心中想要將此話叫囂出來,可他卻不敢,更不能。
他唯有微微瞇起了自己的眼睛, 裝作驚醒后的茫然,又問道:“哥, 你方才說了什麼?”
云霽月滿不在意地揉了揉他的發頂, 又道:“不曾聽見便罷了,本就不是什麼要緊事。”
可眼底閃過的一絲寒意, 卻堪堪躲過了云如皎恰好挪開的目光。
顧枕夜兀自往前移了一步,踩得樹葉沙沙作響。
云霽月又是抬眼一瞧, 還未說話,便聽得云如皎的聲音壓過了那動靜, 又道:“哥, 如今雖是快入夏了, 可風卻還是挺大的。”
云霽月應了一聲,又是對江寒酥下了逐客令。
只是語調中仍是疏離的客氣:“實在是我們家這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若是當真想報恩,也不拘于這一時。若是日后只剩皎皎一人了,也望魔尊陛下能對他多加照顧。”
這說得便是他有朝一日會從往生澗跳下。
將自己從這六界之間抹去,唯獨留云如皎一人承受那蝕骨折心的難熬。
若時候換了從前的自己,恐怕會趕忙捂了云霽月的嘴,讓他莫要再說這般渾話。
可是……他是經歷過的云如皎啊。
云如皎垂首,指尖互相繞了繞。
云霽月當真為他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他是不是該感恩戴德才對?
云如皎忽而有一瞬,覺得自己不該不怨恨云霽月的。
可他又莫名其妙覺得……云霽月并不該是如此這般的行徑。
即便是他的記憶遺存不多。
可僅有的些許中,他永遠記得云霽月是這世間待他最溫柔之人。
到底哪里又出了錯?
云霽月不該是這樣表面,而又急功近利之人啊。
他到底還是覺得怪異。
一切都同他印象中不同了。
他下意識地嘖了一聲,引得云霽月與江寒酥都將目光投向他。
云霽月忙不迭地問道:“怎麼了,皎皎?”
云如皎心下一慌,又是隨意編了理由,說道:“無事,只是覺得哥你說得對。我不過是隨手之勞,還是因為魔尊的修為頂得住那九道天雷,故而此事本就與我沒有太大關系。若是當真給我報了恩,那便才是折了我的陰德運勢。”
江寒酥見得云如皎都這般說了,哪里還有旁的話來。
他又不似是顧枕夜,非得要死皮賴臉地留下求得云如皎原諒才行。
他抿了抿唇,手臂化了蛟龍的爪子,撕下一片鱗片來。
“阿皎,那此物予你。若是日后有了什麼麻煩,便拿來尋我,我定會力所能及地助你的。”他瞧了一眼那細微的門縫,又朝著云如皎揚了揚蛟龍的鱗片。
云如皎佯作伏低做小的模樣,輕輕拉扯了下云霽月的袖口。
云霽月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是說道:“好,那便多謝魔尊陛下了,我們恭敬不如從命。”
他展開了房門,見得江寒酥緩步入內,親手將那鱗片交到云如皎的手上。
俯身又在云如皎的耳畔說了些什麼。
云如皎的身子一僵,而后又似是抗拒地往后錯了錯。
云霽月頓時皺起了眉眼,目光緊緊跟隨著兩人。
顧枕夜更是在樹頂瞧了個一清二楚,頓時妖力便蓄了起來。
江寒酥到底在作甚!
他是當真不知碰了他的皎皎一下,會有何等后果嗎?
江寒酥說罷,云如皎的身形也算放松了許多。
“阿皎,有緣再見。”他彈了手,那赤紅的鱗片便附著在了云如皎的手腕之上。
并消失不見,只偶有在陽光下微見其閃爍。
江寒酥倏地騰空而起,化作一條蛟龍在空中盤旋兩圈。
繼而便離了眾人的視線去。
顧枕夜在窗外連化形都不用了,不過障眼法掩蓋著他的身形與氣息。
立于窗下,緊緊地盯著云如皎,直叫云如皎又陡然察覺到了那股熾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抿了抿唇。
他還未曾問出口,云霽月便先他一步問道:“皎皎,方才那位同你說了何事?”
云如皎搖了搖頭,又道:“不是甚重要之事。哥,我們還是需得說下那藥之事吧,你緣何非要對我下這般重的手?”
不過是方才江寒酥提到了顧枕夜的蹤跡。
又說了許多近日來妖族之事,又說了顧枕夜這個新任妖王少許他所不知的過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