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個被舅舅捧上位的棋子罷了,外強中干。
不出他所料,江寒酥果不其然地微微錯開了與他的目光交鋒。
顧枕夜抱臂于胸前,側頭看向他的皎皎。
云如皎低垂著眼眸,若有所思,發絲垂在耳側,乖巧脆弱得讓人想即刻擁入懷中。
可他卻也猜不透云如皎到底在想些什麼。
云如皎嘆了口氣,又笑了一聲,說道:“既是無礙,便也不必再將這場鬧劇繼續下去了。”
他抬眸瞥向顧枕夜,顧枕夜頓時正了神色。
顧枕夜稍稍牽動唇角,又是先開口搶了云如皎的話語,說道:“皎皎,我日后定不會如此了。我知曉錯了,不會再犯。”
這話他好似說過無數遍,讓云如皎的耳朵都聽出了繭子來。
云如皎一頓,竟是愣了半晌方才組織出語言來:“……你愿意做甚便做,傷的是你,與我何干?”
似是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道:“我從前那些不高興的,不過是因為你打著待我好的名義,卻是什麼都不告訴我。既是波及到我了,我又何嘗能不發怒?”
他字字句句中蘊含著疏離與冷漠。
并非對親近之人的斥責。
江寒酥聽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可惜啊,你也未曾比我更好到到哪里去。”
他抬手便是施展法術,將屋里恢復了個大概,又道:“我雖是不知阿皎你從前是如何陳設的,但屋里總沒有那般多的黑漬了。今日天色晚了,我明日再來尋你。總不能像是某些人,旁人都煩了,還要舔著臉賴下去。”
顧枕夜怎知他說得不是自己,倒也并不甚在意。
他的臉色頗好,端著的是一股子上位者的狠厲,睥睨著江寒酥又道:“承你吉言,我定是會一直同皎皎在一處的,不似你。
”
云如皎瞧著他二人間氤氳著的劍拔弩張氣息。
兀自退后了一步,站定只平和地看著。
他好像真的沒有那般在意了。
仿若對自己的游說真的起作用了。
江寒酥倒也未曾真的打擾。
于他而言,今日同云如皎不過第一次相見。
即便是再感興趣,依舊自己最為重要。
云如皎看著他這般豁達,忽而覺得也很好。
他便是心中裝的太多太雜,總是不能將自己擺在首位。
如今他也得學著此事了。
云如皎淺笑道了聲“再會”,就轉身折返屋中。
顧枕夜當然亦是跟了上去,美名其曰:“皎皎,你喝了云霽月那藥,我總是怕你在此陷入虛無的深淵中,無法自拔。”
可云如皎卻將門拍在了他的臉上,險些要他那最引以為傲的高挺鼻子遭了殃。
只是云如皎又開了窗,支在窗上,又道:“想來睡著了,便不會陷入其中了吧。若是當真又陷入其中,也還得勞煩你明日早些前來喚醒我了。”
“皎皎……”顧枕夜高挑的身形自小窗看去,竟顯得有些可憐了起來,“我今日當真不是有意的,只是到那個份上了,我便想著……總是不能白受了這一遭。”
云如皎卻仍是不為所動。
顧枕夜默然了良久,又是喃喃自語,剖白道:“皎皎,我當真今日心中邪火燒得難受。我瞧見江寒酥對你那副姿態,我心底便是酸澀得要命,我有些控制不住我自己了。皎皎,我很抱歉……”
云如皎手上本是收拾書案的動作一滯,片刻后才又動了起來。
只是他心中也是亂七八糟,竟是將洗好的筆,又撂在了硯臺之上。
顧枕夜未曾留意到他的舉動,又是說道:“我原先總以為那些人愛你,是因為你身上有云霽月留下的詛咒。可我卻忘了,我的皎皎啊,從來都是那般的引人注意,分明所有人都是真的愛你。今日得見江寒酥見你第一面便已然淪陷,我就知道了……”
他字字誅得是自己的心。
生生往自己心窩子上戳刀,血淋淋的。
“可是為什麼?”顧枕夜似是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云如皎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打斷。
顧枕夜皺皺眉,又問道:“什麼為什麼?”
云如皎抿了抿唇,指尖不自覺地敲了桌子幾下,又道:“為什麼江寒酥會愛上我?這不對……他不應該的。他分明愛的是我的血香,是我身上的詛咒才吸引了他。很奇怪……”
他只覺得重生一世間,他許許多多的事都很奇怪。
“皎皎,為甚他不會對你一見鐘情?”顧枕夜雖是并不愿意說出此話,可事實便是如此,“你這般好看,性子又好,身上哪有什麼血香味,不過是淡淡的清甜。你為何總是妄自菲薄?譬如我,我亦是對你一見傾心的。”
云如皎頓時有些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掩唇又道:“我知曉了,只是覺得怪異。”
江寒酥曾對他說過,是莫名其妙愛上他的。
想來定是受那命數所影響的,與自己無關。
想來若是江寒酥見得的是云霽月,他也照舊會動心的。
他抬眸又看向遠處一輪皎皎明月,忽而想到若是讓江寒酥見到云霽月,又是如何呢?
他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角,茶水端到嘴邊卻喝不下去。
他總覺得自己好似重活這一遭,事事都改變了,可事事卻都沒有改變。